堕落

封闭的空间。

倾斜的石柱和倒塌的废墟，不见一点阳光的天和厚重的灰尘。

女孩靠坐在一根只剩半截的石柱下，后脑勺抵着石柱，露出纤细修长的脖子。长而卷翘的睫羽匍匐在姣好的容颜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水王子进来的时候就是这般场景，看见只有女孩一个人的时候，他不由愣了神。

少女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半阖着眼。

“......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他问道。

少女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语气又低又平，跟个要睡着一样：“能有什么？”

旋即，她又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补了一句：“或者说，你希望是什么？嗯？”

话音刚落，水王子猝不及防地和陈思思对上视线，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里是破碎的冰和深不见底的冷意。

与她对视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苍鹰或者什么令人心生恐惧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水王子被吓出一身冷汗。

陈思思起身，走向他，举止投足优雅得就像是在舞会上受邀跳舞，而不是在这破烂的、残缺的地方与他对峙。

“唉，”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到他的身后：“既然你不说，那我换个问题吧。”

“你之所以会答应帮助女王，是因为她许诺了你什么东西，不然自持矜贵的水王子可不会答应，让我猜猜......”

少女的声音狡黠，带着独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纯粹和调皮。

“我猜，女王是拿她的消息和你换的。”少女的声音跳脱，就像是在和人分享自己的新玩具一般。

她？

水王子猛地转身，少女却又跳到一边。

“看来我猜对了啊！”

少女嬉皮笑脸的，似乎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正往对方的心窝子里插。

水王子的指甲没入肉里，勉强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她？哪个她？”

少女一面摇头一面悲叹，像是在为水王子的自作聪明叹息：“我都这么说了，自然是知晓的，何必再来诈我呢？”

水王子的脸一下子白了几分。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水王子的声音急切。

少女一下子就笑开了，嘴角弯了弯，眼里却是不带笑意的，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让我问你，你有没有后悔教她？”

水王子沉默，像是一台响个不停的电话突然被人拔掉了网线。

少女转身，摆了摆手：“不过我想这个问题问着没意思，前有她以一己之力拦下灵犀阁的众人，后有咱们不偏不倚，只守护平衡的灵犀阁阁主，谪仙一般的水王子公然加入女王那边。”

她的话阴阳怪气的。

“说到底，还是私心罢了。”

她的身形闪了闪，变回了缔结契约前的模样。

“哈，女王动手了，怎么办呢。”

她这般说着，却不见任何的类似于烦恼的神情，反倒是笑意盈盈，就像是在和别人讨论明天要吃什么一样地轻松愉悦。

她突然快步走到水王子面前，扯住他的衣领。

两个人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我在想，或许净水湖染上肮脏不关人类的事，而是它的主人，自甘堕落。”

她戳着水王子的胸膛，笑意开始变得不屑。

“如果她知道了，会很失望吧......”

“住口！”

他猛地打断她的话，左手攥握成拳，使劲地打向少女的头。少女只是平静地笑着，微微歪头，拳头带着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砸在了石柱上。

“嘭”！

石柱顿时四分五裂。

少女慢条斯理地走到一旁，拍打着校服裙子上的灰。

“从你压抑不住怒火，选择了最不擅长的近身攻击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少女的声音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打在青年的心口，顿感呼吸困难，滑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心脏的位置。

“或者说，从你选择加入曼多拉，从你无力抵抗她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闭嘴！”

“嘀嗒”。

一滴清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在地，紧接着两滴、三滴。

“上一个发疯的是金王子，代价是半个仙境和下落不明，如果你发疯的话......”

少女弯着唇，在他面前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

多么脆弱的目光，多么无辜的神情啊，迷茫又无助。

手指抚上他洁白细瘦的脖颈，不一会儿就留下了红痕，只要她一用力，脖颈的主人就会离开失去生气。

多好玩啊，不是吗？

“如果你发疯的话，一定会很好玩吧。”

少女笑容顽劣。

“其实你和金王子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你们都被欲望所支配，”少女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轻笑着，如恶魔低语：“清冷出尘的水王子啊，到底是堕落凡尘了。”

她感觉到旁边人推了她一下。

少女也不多纠缠，往后退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水王子，心情愉快地弯了弯嘴角：“还不错，不算特别蠢。”

水王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恍惚，还没从幻境里走出来。

“时间不够了啊。”少女眯了眯眼睛，朝着外面走了几步。

“别走！”

他下意识叫住她。

少女的脚步连顿一下都没有，只是在最后突然转身，食指竖着放在红艳的唇上：“她好像还不知道这个事呢，下次见面，可不要说漏嘴了哦。”

下一秒。

白光乍起。

温暖而又强烈的阳光拥抱了他。

逆着光望去。

少女的身影在光里，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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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鱼：为了效果，这一章换作了纯文本，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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