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灯火

圆月当空，云开雾散，一场大战即将在碧游村内打响。

作为参战人员之一，钟笑笑并没有直接赶赴战场，而是避开了所有村民，独自一人钻入村后的树林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赵生居住的小屋外。

月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挡，小屋周围一片黑暗，柔和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周围，照亮了门口的道路。

钟笑笑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屋内之人的应允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屋里，赵生坐在床边，他身上那破旧脏乱的衣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短袖和长裤；他脸上油腻且杂乱的头发和胡子也被清理干净，修剪到合适的长度，看上去十分整洁。

望着这样焕然一新的男人，钟笑笑愣了愣，神情有些恍惚。她打量了眼前之人许久，这才将他的面孔与之前的重合在一起，确定了他的身份。

注意到她的恍惚后，赵生垂下眼帘，无措地搓着手指。尴尬了几秒后，他抬起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是你啊。”他说着，声音略显局促，“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如果你想知道阿姒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不是来问话的，你不要紧张。”钟笑笑说道，露出了安抚的笑容，“村子着火了，火势可能会蔓延到这里，你快点离开吧。”

“着火了？那马村长……”

“他没事，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没事，你不用担心。”

“幸好……马村长是好人。”

得知村子里的人没有被大火波及，赵生松了口气。

“离开这里后，右边的树林里有一条小路，顺着那条路走就可以下山。小路很隐蔽，应该不会碰到什么人，不过……你可能会碰到一些公司的人，如果被他们带回去，可不可以请你……”

话及此处，钟笑笑微微停顿了片刻。

“请你不要说出你是永生门的门人，也不要提及任何与门派有关的事情，可以吗？”

赵生看着她的双眼，双手微微颤了颤，然后用力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关于那个门派的一切，我都不想再提起了。”

得到对方的保证后，钟笑笑松了一口气，道了声谢后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

赵生喊住她，随即俯下身，右手探向床头，从枕下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本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我在门派时写的日记，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谢谢。”钟笑笑说着，伸手接过日记本。

“我还有一个请求。”赵生犹豫地说道，“请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当然可以，我叫钟笑笑。”

“钟笑笑……笑笑，很好听的名字，收养你的武当道长一定很爱你。”

“是啊，他很爱我。”钟笑笑轻轻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我会离开这里，谢谢你。”赵生说着，同时露出了一个生涩的笑容。

“有缘再见吧。”钟笑笑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离开赵生的小屋后，她手里拿着那本陈旧的日记，朝着村子走去。

此时此刻，树林内一片寂静，村子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战火已经在碧游村内点燃。

就在钟笑笑走到树林与村庄的交界处时，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树林中，紧接着，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出现在前方，与树木的阴影交织在一起。

钟笑笑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那道纤长的人影，看着那人从树木旁走出，露出了少女独特的面容。

望着那熟悉的少女，以及跟在少女身边的小狗后，钟笑笑微微一怔，下意识叫出了那个名字：“陈朵？”

陈朵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反倒是那只小狗朝她吼了几声。

看着少女身上那蠕动的黑色死炁，钟笑笑回想起张楚岚讲述的故事，以及马仙洪说过的话，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转过身，朝着背对她的陈朵大喊：“我可以帮助你，也许我能解决你身上的蛊毒！”

这句话一出口，陈朵终于有了反应，她停下脚步，转身平静地望着钟笑笑。

“为什么？”陈朵问。

“没有为什么，我想救你，就这么简单。”钟笑笑说着，凝视着陈朵的双眼，“虽然我不知道蛊毒的原理，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一试，我有把握能解决你的烦恼。”

“陈朵，你想活吗？”

听闻此言，陈朵怔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我自己选？”

“对，你自己做选择。”钟笑笑点点头，认真说道，“所以，你想活下去吗？”

“代价是什么？”陈朵又问。

“代价？”钟笑笑不解。

“你救我，代价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只是为了去掉你身体里的蛊毒，可能需要一些牺牲。”钟笑笑说，“可能是植物，也可能是动物，但不会是人。”

无论是蛊毒还是死炁，都需要她用足够的生炁去替换，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陈朵，你要不要试试？”

听到钟笑笑的话语后，陈朵眼底的淡漠渐渐褪去，眼神也变得柔和。

钟笑笑本以为她会同意，却没想到她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你让我自己选，真好，不过不需要了。”她说。

“为什么？”钟笑笑微微一怔，不能理解她的选择，“只要去除那些蛊毒，你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像他们一样自由，这样不好吗？”

她不知道陈朵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她认为，只要陈朵变成普通人，逃脱了公司的追捕，她就能拥有大把时间去追寻心中所想所需。

因此，她不明白，陈朵为什么要拒绝她。

对于这个问题，陈朵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抬起头望着碧游村的方向，看了很久后，才再次开口。

“那里有灯。”她说，“很亮。”

钟笑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碧游村，发现那些不过是普通的灯火而已，因为距离太远，那些灯火如同萤火一般微弱。

“那些是灯光，是照亮回家之路的灯光。”她转过头，看着陈朵说道。

“那些光太亮了，刺眼。”陈朵说，“那是他们的，不是我的。”

此话一出，钟笑笑瞬间睁大双眼，瞳孔微微颤抖。

那些灯火照耀着碧游村中的道路，为村民指引着回家的方向，构成了每个人心目中的家。

然而，那光明是马仙洪的，是傅蓉的，甚至可以是钟笑笑的，却唯独不会是陈朵的。

钟笑笑或许可以治疗她的身体，却无法治愈她的灵魂，即使去除她体内的蛊毒，她也无法融入这个村子，无法融入世界。

山上山下，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陈朵。

她适应不了。

钟笑笑向前走了一步，盯着陈朵的双眼，仔细地寻找着，试图找到那熟悉的金色光芒。

她找不到，在陈朵的双眼中，她看不到一丝求生欲。

意识到这一点后，钟笑笑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她说，“陈朵，对不起。”

陈朵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理解她为何道歉。

“我要走了，陈朵，再……拜拜。”

“嗯，拜拜。”陈朵说道。

做完最后的道别后，钟笑笑转过身，背对着陈朵，朝着碧游村的方向走去，再也不回头。

陈朵则站在原地，看着她化作了刺眼的光芒，与万家灯火融为一体，融入世界之中。

这个世界很好，只是，她适应不了。

作者：感谢冰瞳雪花的会员，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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