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谊绵（三）

第四十六章

顾念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潇湘的背影，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他怎么就答应了潇湘无理取闹的要求呢！

沈纤大婚那日，他将喝醉的潇湘送回房间，还贴心的给她盖上被子，免得她受凉。

最后他看了一眼潇湘，刚准备走时，原本熟睡过去的潇湘却突然爬起来，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紧张兮兮的问，“小屁孩，你说我该不该去见他？”

他立刻皱眉，十分不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小屁孩！

虽说潇湘比他年长，但也仅仅只是年长四岁而已，怎么也不能称他为小屁孩吧！

可是他生气归生气，但他也知道不能和一个喝醉而且有情伤的女人计较，只好平复好心情，轻声开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事，你快点松手。”

潇湘看着他，微微点头，可是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沉默许久，然后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口，“你陪我去见他。”

他无奈摇头，“我又不认识他。”

“我不管，你必须陪我去。”潇湘固执的开口。

他看出如果他不答应，潇湘一定不会罢休，只好无奈点头答应。他当时想着，等潇湘酒醒之后肯定会忘记此事。就算没忘，估计也不好意思再提起。

可是他错了，潇湘不但没忘，而且还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他带走。

一声马叫声将顾念从回忆中拉回。潇湘将马停下，扭头对他说，“你就在这等我，记住，不许逃跑，否则，”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念无奈点头。

潇湘下马走向前方的茶馆。万科渊就在那里等她。

万科渊的身后站了三名侍卫，他的手上也被铐上手铐。

两年前，万科渊被发配边疆。这两年他一直在边疆负罪，可是不久前萧何册立皇后，大赦天下，于是他便侥幸逃脱。

萧何下旨让他回到京城，等待发落。

在回朝的路上，他给潇湘写了一封信，想要再见她一面。

潇湘走到万科渊身旁坐下，面无表情的开口，“何事？”

万科渊眼神微暗，强颜欢笑，“没事，就想再见你一面。如今，你过的好吗？”

潇湘微微一笑，“还行。”她指了一下不远处还在发呆的顾念，轻声开口，“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彼此互相帮助。愿你也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

万科渊神情有些受伤，他幻想了很多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再见会是如今这样。

他以为潇湘会恨他怨他，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视他为陌生人。

潇湘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万科渊突然笑了，轻柔的开口，“如此甚好。”说完，他有些犹豫的开口，“你姐姐她如何了？当年的确是我对不起她。”

潇湘双手不自觉紧握，眼神渐渐悲伤，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许久，她轻声开口，“她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她此生最后的心愿，大约就是让我远离你吧！万科渊，名单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给我的，我不欠你什么。但是，你却欠了我姐姐她很多很多。”

潇湘缓缓站起身，冷声道，“今日之后，你我便不必再次相见了，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后会无期！”

潇湘转身离去时，突然听见万科渊轻声开口，“你可曾……对我有过片刻的动心？”

潇湘一愣，然后她微微摇头，“不曾。从我知道姐姐爱你的那一刻，我便注定不会爱上你。”

潇湘离去后，万科渊突然大声的笑了，笑到最后有泪水流下。身后一名侍卫走到他身旁，将他手上的手铐解开，轻声开口，“将军，我们该走了。”

万科渊笑着摇了摇头。

侍卫眸中含泪，祈求道，“将军，为了她你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万科渊看着侍卫，无奈开口，“你们走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今日之后，你们就隐姓埋名的过段平凡的生活吧！”

侍从们无声的痛哭。

萧何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虽说当初他下旨将万科渊发配边疆，可是却根本就没有想放过他！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前来刺杀万科渊的暗卫。

是他们倾尽全力才将重伤的万科渊救下，萧何为了隐瞒真相对外宣称万科渊已经被发配边疆了。

这两年，他们为了躲避萧何的暗卫，四处躲避。直到不久前，他们才成功甩掉了跟踪他们的暗卫。

可是甩掉暗卫后，万科渊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命，而是写了一封信寄到了无影阁。

他在信中欺骗潇湘，让她以为他被萧何赦免了。为了不让她怀疑，还让他们陪同他一起演戏。

可是如今，他却告诉他们，让他们抛弃他！

万科渊看出侍从眼中的不舍，于是坚定的开口，“这是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那将军你呢？以后作何打算？”

万科渊看着远方潇湘渐渐消失的背影，无奈一笑，“你们放心，我自会有我的去处。”

当送走所有的侍从后，万科渊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吞下时，他释怀的笑了。

他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宁靖离，如今终于可以前去赎罪了。

其实在潇湘没有过来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他们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场景。当时交出名单时，他也是存有私心的，想着利用那份名单和自己的一切去换潇湘的一丝愧疚。

可是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连他自己都无法放下，又怎能祈祷让潇湘忘记一切？

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够再次看见潇湘，他死而无憾了。

意识渐渐消失时，他恍惚间想起与宁靖莂的初见。当时他救下失足落马的宁靖莂，仅仅一眼，便弄丢了心。

他看着躺在他怀中的宁靖莂，思考许久，最后只敢说出一句，“姑娘，京城人多，不宜骑马出行。”

“真好。”他微微一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顾念看着潇湘，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将他带回无影阁吗？”

潇湘看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如此做？”

“你不是爱他的吗？”顾念不解。

潇湘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悦，“谁说我爱他的！”

“整个无影阁的人都是这样说的。”顾念有些意外。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愿意陪潇湘来此，想着万一对方不愿来无影阁，他帮她把对方绑到无影阁去。

潇湘无奈一笑，看着远方神情有些沧桑，“也许曾经我真的十分爱他，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姐姐重要，所以当初的我才会逼迫自己忘掉他。后来姐姐去世后，我对他应该只有恨了。即使后来我知道了一切，明白他当初那样做的原因，也无法忘记一切去面对他。”

“因为你姐姐？”顾念望着她，迟疑着开口。

潇湘微微一笑，“也许吧！所以，他在我心中，也并不是格外的重要吧！”

顾念微微皱眉，如果真的不重要，她之前又何必买醉？万科渊对于她应该是不一样的，只是那种不一样没有那么深刻，所以才会无法跨过他们之间的隔阂。如果真的十分热爱，应该会不顾一切的走到他的身边。

就像沈纤和碧玺一样，即使过去了数年，即使他们之间出现了众多隔阂，可是如今依然能够不顾一切的陪伴着彼此。

潇湘摇了摇手，欢快的骑着马，“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请你去喝酒吧！如果你能追上我，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吧！”

顾念爽朗的笑了，“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他看着潇湘，嘴角不自觉的微勾。

既然她已经放下了过往，那他应该可以去追求她了吧！虽然他对她心动，但是却从未流露出丝毫，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中有一个人。他不愿自己成为她的负担，所以才会将所有的情绪隐瞒。可是如今，他不愿再如此了。

潇湘对于他，已经是无法替代的人了。

如果不是潇湘，就不会有如今的他！

当初的他没得选择，只能成全父母想要一起赴死的心愿。

失去一切后，他像个游魂四处流浪，没有任何存活的目的。

虽然是顾轻语让顾府颓败，可是他知道他不应该去怨恨她。顾府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只有消失了，他的父母才能够安心的上路。

就在他准备求死时，潇湘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顾念？”潇湘冷眼看着他，眼中的鄙夷浓烈，“我的任务目标是你。”

当时的他以为潇湘是萧何派来杀他的人，于是他没有丝毫抵抗，平静的开口，“想杀就杀吧！”

潇湘伸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冷笑道，“你以为本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杀你脏了我的手。我的任务是将你训练成为影卫然后带回无影阁。”

听见潇湘的话，他不可置否的笑了，“是顾轻语让你这样做的吧！可是如果我不愿意呢？”

潇湘冷笑，她缓缓靠近他，压低声音道，“你不愿意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做不做可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很多种办法，能让你同意。”

当时他看着潇湘熠熠生辉的眼睛，突然觉得如果身边有她陪着，似乎还挺有趣的。于是，他突然笑了，“好啊，我愿意，你要如何做呢？”

对于他的回答，潇湘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从那之后，她便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教他习武，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影卫。

虽然过程有些痛苦，但因为身边有她，他并不觉得后悔。

后来她成功将他带回无影阁，完成了任务。

沈纤看见他时，并没有意外。“顾轻语对你感到愧疚，所以，我愿意答应你一个请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绝对会完成。”

当时他思考了许久，然后只轻声说了一句话。“我要一直陪在潇湘身边。”

沈纤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然后突然笑了，“可以。顾念，如果你真的能够让潇湘放下过往，或许我会感激你的。”

之后他便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潇湘手下的影卫，守护着她的安全。他们一起执行了很多的任务，潇湘从一开始对他的冷嘲热讽变成了信任，他们越来越像亲人一样。

加入无影阁半年后，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影卫，得到了无影阁众人的尊敬。虽然他不再是潇湘手下的人，但是却依然经常结伴而行。

过去的一切，渐渐被他抛之脑后。

他和潇湘也成为了关系亲切的好友。

他本来准备将所有的心思隐藏，作为她的好友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如今，既然她愿意放下过往，那他就不再隐藏内心了。

他双腿夹紧马腿，追上潇湘的马。

尾声

顾轻语站在无影阁的窗前，神秘的一笑。“你说潇湘会不会和顾念在一起？”

丹青点头，“会，一定会。”

顾轻语扭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是问你，你给我闭嘴！”

丹青可怜兮兮的点头，安安静静地跪在一旁。

无心轻快的笑了，“也许会哦。顾念的眼神那般炙热，潇湘姐冰冷的心迟早会被他融化的。”

君邪笑着摇了摇头，“就你还好意思这样说，我用那样的眼神看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未察觉到？”

无心头一扭，有些生气。

君邪立刻紧张兮兮的开口，“我说着玩的，你别生气了。”

无心没有理他，继续开口，“主子大婚那日，潇湘姐喝醉了，她愿意相信顾念，就说明顾念在她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这么多年，你们可曾看见她主动找谁喝过酒？”

顾轻语点头，“这倒是真的。潇湘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可是她却愿意相信顾念，想必是觉得他与她有些相似。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会明白彼此之间的痛苦，才会心心相惜。或许，她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但是我相信顾念终会抱得美人归的。”

欢欢轻笑，“我看你就是想潇湘姐喊你一声姐吧，毕竟顾念也算是你的义弟。”

顾轻语狡猾的一笑，“也许会有那一天呢！”

众人哈哈大笑。其实内心他们也是希望潇湘能够和顾念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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