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不禁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却被他唇角盈盈的笑容噤了声。
男孩子调皮地眨眨眼睛,声音温柔如同初融的溪水:“如果我说这一次还是巧合,你信不信?”
温峤心知他是故意的,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驳。
于是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末了踮起脚尖,一拳不轻不重地捶在他的肩头。
“奇了怪,什么巧合都被你摊上了!”
陶鲸渚履行承诺,带着温峤从海滨森林公园腹地穿过,径直来到那片名唤“照水”的白杨林。
白杨林面积不大,形状约莫是细细窄窄的一道,从海滨市区贯通到南山风景区,因此一面临海、一面近湖。温峤着才亲眼望见了龙潭湖的样貌。湖面不大,却分外精致。虽是人工水库,却因为年代久远,湖堤生了杂七杂八的水草,又积攒了些许淤泥,因此多少有了些浑然天成的意味。
“那边就是我先前说的卵石滩,”陶鲸渚指了指白杨林另一侧,“那里的鹅卵石几乎都是天蓝色的。”
温峤当然稀罕这等怪事儿,便着急着去看。不想却被自己的裙摆绊住了脚,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却恰好撞在陶鲸渚似乎早为她准备好的臂弯中。
“当心点儿,傻瓜。”
男孩儿笑道:“又没人跟你抢。”
温峤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从他臂弯中挣脱出来。
旋即故意背对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陶鲸渚望着她那副局促的模样,心里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
虽然这些日子里,他“巧合”地撞见温峤脸红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
男孩儿望着小姑娘的背影,神秘兮兮地卖起关子:“以及,还有另一个生日惊喜等着你哦。”
温峤怔了怔,便停下脚步,转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跟你做个游戏。”
男孩子缓缓解下自己的领带,轻轻蒙住温峤的双眼:“待会儿我让你取下来,你再取下来。”
温峤点头:“好。”
末了便是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
温峤摸不准陶鲸渚又在玩什么把戏,只好由着他去了。
很快那急促的声音远了,随之而来的是放缓不少的步伐,一声一声越来越清晰。
“可以了吗?”
“再等等!”
温峤又在心里数了十几个数字。
“现在呢?”
一阵儿寂静后,却听他换了音色,故意装出古时年轻秀才的模样。
“姑娘请便!”
温峤扯下蒙住眼睛的领带,却见陶鲸渚自十步远的地方向她缓缓走来,身后白杨树光秃秃的枝桠上被雪涂了厚厚一层纯白,随着海风微微拂动。
男孩儿走近温峤深浅,道了句“伸手”,旋即将两颗天蓝色的鹅卵石放在她的掌心:“如果姑娘还记得前些日子陶某人讲过的南山传说——”
旋即刻意顿了顿,唇角和两颊爬上一抹绯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温峤忍着心头那股无名的热潮,思忖着如何回敬他一个玩笑。
于是略一细想,忽然朝向龙潭的方向转身,扬手将其中一枚卵石丢汆入湖。
那卵石在半空中划出天蓝色的一痕抛物线,“吧嗒”一声撞在湖堤的水草滩上,旋即翻了两三个跟头,撩出几圈涟漪后跌落进了那一片碧蓝。方才在水草滩上闭目养神的几只白鹭,也受了这陡然一声的惊,扑棱着翅膀从水草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又向着龙潭湖对岸飞去了。
温峤望着一脸茫然的陶鲸渚,不禁笑出了声。
“为什么要丢掉?”男孩儿几分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我偏要只留下一枚。”
“那又何必丢掉另一个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它挑拣出来的,”陶鲸渚摆出一副小孩模样,故意跟她纠缠道,“它俩本就是一对儿,你丢了那个,这个岂不是要孤单一辈子?”
“就你事儿多!”
陶鲸渚忽然又换回方才笑靥盈盈的神色:“所以,姑娘还欠我一个答复——不知何时归还?”
讲话的时候,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霎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
温峤一边小角度抬头仰望着他,一边摊开手掌——剩余的那枚鹅卵石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淡淡的天蓝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指尖,霎时间沉寂了周遭风声似的。
末了略略一莞,胭脂色越过唇角抹上双颊。
却又故作神秘道:“真是不巧,直白跟你讲吧,我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说罢温峤低垂眼帘,又将眼珠转到眼角上偷偷观察陶鲸渚的反应。男孩儿显然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噎住了,眼睛里的光闪烁了一下,旋即黯淡了几分,身体也愣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不动。虽然表面上没有反应,温峤早在心里催了他十遍八遍了——她嗔怪他的踌躇不决,非要制造出这般尴尬的处境。
“那,真是抱歉……”
陶鲸渚微微颔首,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却忽然抬头再次撞进温峤的视野:“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姑娘就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温峤这才心满意足地默默嘀咕了一句“拖延症晚期”。
末了继续装作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成,你说。”
男孩儿抿唇一笑:“答应了?”
温峤小角度扭过脑袋:“少在这儿做无用功。”
陶鲸渚这才神秘兮兮道:“我想知道,姑娘喜欢的男孩是谁。”
温峤将双手插进衣兜,在陶鲸渚面前气定神闲地踱了几步,夸张的动作惹人忍俊不禁。
其实就凭温峤这般小家碧玉的“演技”,那些女孩儿的小心思,又怎么能逃得过他陶鲸渚的眼睛——倘若这粗制滥造的拙劣技术能骗得过这个精灵古怪的男孩儿,那天森林公园里他救她于险境后,两人便该是同校同班的普通朋友,最多温峤会对他抱有感激罢了,又怎会横生这些枝节。
温峤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递到陶鲸渚眼皮下面:“喏。”
手机黑屏。
由于遍地白雪的映照,陶鲸渚的容貌便被清晰地拓印在屏幕上。
不想小姑娘却突然收回手机,自顾自道:“呀,糟了,还没有开机呢。”
余光里看见陶鲸渚的眼神再次黯淡了几分。
温峤便在心中偷偷地笑,她知道这几秒中对他而言可谓度日如年。
果然不出所料,陶鲸渚愈显得局促不安了,两只手在衣角下搓了搓,又不自在地揣进裤子口袋。
小姑娘开始幸灾乐祸,旋即假装在手机屏幕上胡乱划了几划。
末了再次将手机递到同一个位置。
陶鲸渚缓缓抬头。锁屏图片赫然是某个傍晚的南山区商业街,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转角的红绿灯下有捏面人儿的手艺人和卖糖葫芦的老夫妻,汽笛与吆喝声像是下一秒就能从屏幕那头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似的;两旁的商店门前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有的早早点亮了霓虹灯,七彩的光影在照相机的拍摄下互相杂糅,融成一片斑斓的幻影。
而他的背影出现在照片中央,浅棕色的头发被绚烂的火烧云铺了一层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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