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幼稚男孩

“做什么呢你。”商臻在韩千岚背后道。吓了他一大跳。

他正拿着一块小石头，准备丢向在校门口徘徊的那只毛发都沾成一团的老流浪狗。被人捉住这一面，他那阳光偶像的形象就全都没有了。这个时间理应是没有人来得这样早的，却偏偏抓到他的人还是那个著名的刺头，商家那只猫妖。

他转过头，看到了商臻那双黑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娇小的孩子穿着肥大的校服，正冷冷看着他。

“该不会......你怕狗？”

商臻蹲下身，微微在老狗的脖颈处逗弄它。喂给它一块小小的火腿。

“我才没有怕！”韩千岚立即反驳他。

他抱膝看着流浪狗吃完火腿，站起来，还穿着短裤的细弱的双腿仿佛营养不良一般。他看韩千岚的眼神没有嘲弄也没有任何别的神采，只道：“别这样了。它只不过是只老狗罢了。”

韩千岚端详着这个孩子，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校门的墙上，在他耳畔低语：

“别烦我。敢说出去就要你好看。”

他微微抬起双眼来。

一时间，他眼中冰冷的气息让韩千岚一怔。

韩千岚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纤细的手就抡过来，猛地将他反转过去，摔在地上。

他狼狈地爬起来，吃了一嘴土。

“幼稚。”商臻道。

韩千岚看着他，觉得他确实更成熟、深沉。

这时候，他被这个孩子飞扬的短发、冷硬但是精致的面孔迷住了。他反而对他感起兴趣来。韩千岚暗中观察他、跟踪他、开始在朋友面前维护他。他觉得自己疯掉了——竟然会喜欢上这种妖怪。

“——别愣神。”

是商臻的声音，和那句“幼稚”的语气极其相似。韩千岚猛然回神。

然后觉得苦涩了。

在他眼中，大约韩千岚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怕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虚伪男生。地狱三头犬向他狂躁地冲过来，韩千岚猛一闭眼。商臻不也是个幼稚鬼？如果不是，又为什么当时会来得那么早，只是为了怕人看到自己喂一只流浪狗？

“我不怕。从来都不怕。”韩千岚咬牙道。“你给我看好了。”

他睁开眼，刷地朝着那只三头犬张大的巨口降下休止符。

三头犬向前扑来的动作一滞，停留在半空中。

“啊，这里有个小驱妖师呢。”

混沌的声音从腹腔中传来，韩千岚还是一阵反胃。

随即混沌的一只手袖微微一挥。登时休止符失效，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三头犬狰狞的巨脸朝他逼近。它一跃而起。韩千岚浑身都僵硬住了一样。果然不行。果然想做出什么改变都是无用功。果然他还是害怕......

“逞强做什么。”

商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他娇小的身躯刷地跃起，在半空中形成优美的弧线，尖利的手爪如同弯月，闪着寒光划向三头犬的头颅。

三头犬却已经猛地扑到了韩千岚身上，他站立不稳，顿时向后倒去，被三头犬整个按在地上。它居高临下，长长的唾液挂在犬齿上，三个头颅都低垂下来，有力的脚爪踏在他身上，让人感觉到了死亡的窒息。

这时突然地，有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商臻猛然将它掀翻，重重拽向一侧，摔在地上。

它一声被激怒的号叫。

商臻冷静地看着它——对了，就是这个眼神。

鄙夷，淡漠，成熟。

他在它摇着三个头颅站起来的瞬间，小巧的身形从侧面飞跃起来，纤细的腿倏忽踢向它的小腹。

是了，它是有三个头，但是身体却只有一个。

攻击身体，商臻一如既往地聪明。

这一脚非常用力，登时就把三头犬踢出去好远。

这时韩千岚站起来，手中拿出了一把小刀。

这还是杨潋潋送给他的。

他刷地割破皮肤，鲜血瞬间涌出来，他把刀锋在血上一舐，沾满鲜血。

然后用尽力气，把它掷出去。

多年来的练习经验让他一击便准，正中三头犬的那个连接三个头颅的脖颈。

它嚎叫着，动作戛然而止。

韩千岚知道这一刀甚至都穿透不了它的脖颈。但是可以做到的是插入它的血管。这样驱妖师的血液便会渗入它的动脉，让它窒息。他喘息着，感叹幸好祖父逼着自己练习了投掷的本领。

商臻一个转身，蓦然将混沌扑倒在地。

他锁住混沌小姐的喉咙，声音低沉地问：

“是谁鼓动的你？”

混沌不语。

“啊。”商臻一副了然的样子，“韩千岚，给我小刀。我来给她刻上五官......”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猛然擎向他的脖子。

“商沁！”韩千岚大叫。

商臻猛地仰头，剑只划破他的腹部皮肤。

他的眼眸聚起光芒来，一把夺过混沌手中的长剑，杀气横溢。

“你看，我在黑市混了这么久，怎么会连你身上带剑都看不出？”他冷声道，“混沌，你不是坏人。你看不见，听不见，尝不到，更不会武，但是具备极高的灵力。所以，你是被谁鼓动的？”

他把剑抵在混沌的下巴上。

终于混沌的腹腔里传来沙哑的声音。

“外国妖怪。”她道。

“......吸血鬼？”商臻阴郁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混沌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我丧心病狂的，可能——我生性就是堕落的吧。”

商臻站起身来，移开剑。

“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堕落的。”他将剑一丢，道，“我先放你一条生路。记住，再也不要回黑市。”

混沌爬起来，身形一闪，飞快地跑掉了。

韩千岚走向商臻，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这样好吗？”他问，“放走他，你怎么和警察交代？”

商臻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衣服被剑划破，小腹的鲜血正微微渗出来，伤口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不要紧。”他说道，“我知道混沌说的人是谁了。我会捉住他的。”

他一点都没有皱眉头。

韩千岚看他几秒，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跟我来。”说着，将他拽到角落的阴影下。“这个。拿着。”

他手里是一套备用的衣服。在他书包里随身背着。

他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是？”

“穿上。”他说，不太客气。

“呵。”商臻笑了笑，“我们刚刚杀死了一只三头犬，我还差点掐死了混沌——但是你只想着衣服？”

“衣服很重要。我不喜欢你这样。”他固执地道。

商臻笑着摇了摇头：“韩千岚。我们真不是一类人。”

“那也没关系。”韩千岚微微笑道，“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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