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身形迅速跑过街道。宛若一个逃避家庭作业的小孩子。
低低的喘息声从她奔跑的步伐里传来,暴露了她的行踪。她跑到街角转弯处,突然一只大手将她的身体一把捞起来。她四肢离地,在空中无力地踢蹬着,想要发出呼号。这时那只吸血鬼的另一只拳头猛地击打在她小腹处,她干呕一声,涎液从嘴角无声滑下——却再也出不了声。
“早上好,小姐。”
一个声音从杨潋潋头顶传来,让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她一下子坐起来,感觉肩膀还是有些酸痛。而后便看到了倒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张脸孔和长长垂着的直发。她惊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不要赤脚踩地面。”
这个声音对她一板一眼地说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吓了她一大跳。
“你......蜘蛛精?”杨潋潋稍微回过神来,才认出这张惨白的脸来。“你为什么在这里?来看我的吗?”
“不是。”对方面无表情地道,“我是打算留下来了。”
杨潋潋吃惊地皱眉道:“留下来?留在这里?这个囚禁了你一年多的地方?”
蜘蛛妖从天花板上徐徐降落下来,八条黑漆漆的腿支撑着她纤细的身体。“杨家主的确囚禁了我们,但是她也救了我们。你知道那些赏金猎人会把我们这些犯事的妖物交给机构的吧。机构绝对会要我们的命的——甚至更惨。我不恨你姐姐。但是我也没有去处,不如暂时留在这里为妙。”
“这样啊。”杨潋潋沉思片刻,道,“但是我觉得你在这里也不安全。”
蜘蛛妖微微挑起眉来:
“有谁会来招惹杨家呢?”
杨潋潋严肃道:“没有人。也没有妖。但是我的意思你没有明白。”
“小姐的意思是?”
她沉声道:“你觉察不出来吗?这座府邸里,最危险的实际上——正是我姐姐啊。”
她轻轻让衣衫滑落脊背,露出了里面斑驳的伤痕。
有些在腰,有些在手臂,有些甚至在小腹、股沟。
“......这些是?”蜘蛛妖也明显震惊了一下。
“我姐姐受过诅咒。”杨潋潋轻声道,“故事要从我们的童年时代说起。那时姐姐只有十岁,我刚刚出生。那个时候姐姐很幸福,父亲还神智健康,母亲也还在。我们和日本的商户贸易,不参与任何人和妖的恩怨。只不过是走走官场、做做样子地维持着杨家的秩序。直到那一天......母亲被日本人带走了。”
商臻感觉自己很少这样激动愤怒了。
他紧紧盯着苓堇,恨不得上去摇晃对方微微露出的肩膀。刚刚吃过的饭在胃里涌动,让人绞痛。“你说那个人就是杨滟滟?”他忍着恶心道,“她哪里好?她分明就是一个冷血、只知道利益、不涉及她妹妹绝对不出场的混蛋啊!”
苓堇平静而沉默地看着他。
琥珀色的眼睛中,阴影涌动着。
商臻停下来喘息,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如果有人这样说米兰,他也一定无法忍受。“总之,”他缓和下语气来,“你喜欢女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是喜欢女人。”苓堇低声道,“我只是喜欢她。”
天哪。苓堇好歹是一只大名鼎鼎的九尾妖狐,为了喜欢的人甚至不惜放弃家业来到中国,结果就是喜欢一个混蛋巫女?
“小臻。你听我说。”她抬起眼睛来,“我喜欢上她,大概只有八岁。我以为她是个男孩。那个时候她和现在一样留着利落的棕黑色短发,大大的星星一般的眼睛是上调着的,像是一只小猎犬。我觉得她身上有和我们犬科一样的气质:百折不挠、至死不渝。在我们家的那个院子中,她朝我伸出手,说‘我以后会来日本找你的’。然后啊......”
她想到什么一样,失神了一小下。
“然后什么呢?”
因为预料到了结果,商臻更加愤怒了。
“没有然后了。”苓堇笑着,依旧像是一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她一直没有来。”
“苓堇......”商臻犹豫着,绕过桌子走向她。向她伸出一只手,拂上她的脸庞。
她一怔。
“我哭了吗?”
商臻的手指擦到晶莹的、滚圆的液体。
片刻的温柔之后,他的手放了回来。而后转身就走。
“等等,你去哪?”苓堇在他身后喊。
商臻没有说话。但是他在心里默默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过去的。他绝对不会让它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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