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次离开

忙完这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之后，王维还在家里逗留了几天，在家里这几天他也没下地劳动，他本想下地帮父母做点活，但父母死活都不让他下地，他在家呆不了几天就又要离开了，干不干这点活无所谓，再说了，他这都好久没干农活了，肯定受不了这份苦，就算下得了地，这些农具恐怕都不会用了吧！别到时候活没干成，再把自己弄伤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父母不想让王维下地是心疼王维，王维虽说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和城里孩子相比他的确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和村里其他孩子相比，王维是幸运的，虽然生活上紧巴巴的，但家里人却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从小到大，他吃的穿的用的不比村里任何一家孩子差。父母这么做就是不要让他因为生活贫穷而分心，耽误了他的学习，在他们这个贫穷落后的山村，想要改变命运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走出大山去过另一种生活，而走出大山最好的方法就是考上大学，在城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才能彻底摆脱贫穷的面貌，生活才能一点一点的变好。

正是正确的认识到了脱贫的道理，王进财才排除万难，无论自己生活的多么不如意，哪怕一年吃不上一顿肉，喝不起一瓶好酒，穿不起一件新衣服，只要王维争气，他心里就很满足。一个人活着最怕的不是处在怎样恶劣和贫穷的环境中，而是即便生活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吃的是山珍海味，睡在用天鹅绒毛做成的大床上，心里没有梦想，脚下的路不知道如何去走，他也是迷茫的，他也得不到快乐。

王维的到来给这个家增添了很多的快乐，以前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王维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现在他长大了，但在父母眼里他永远都是个孩子，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父母和这个家的保护。

王维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他是费了好大劲才来到这个世上的，父母因为他都受了不少苦，受了很多人的白眼。听村里的老人说，父亲和母亲结婚好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医生，但母亲的肚子总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时间长了，村里人就开始说道了，说母亲是不会下蛋的鸡，在哪个年代，生不了孩子无论是不是女人的错，都会说成是女人的错，这就像是农民种麦子，把种子撒到地里，到出苗的时候麦子出不了苗，农民首先怀疑的是这块地是不是不适合种麦子，或是这块地没有施肥，没有浇水，才使麦子出不了苗，很少有人怀疑自己选的种子不好，哪怕种在最好的地里，施了最好的肥料，浇了足够的水，这麦苗它也出不了。

所以王维母亲受到的那些白眼和谩骂多少有些不公平，当然，并不是只有他母亲受到了指责和谩骂，父亲也被人指指点点，说父亲那东西不行，连个孩子都鼓捣不出来，别人家孩子都成群了，他们家却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谁的问题，谁也不知道。

无论外人怎么说，他们都不能放弃，在这里看不清楚，吃了这里医生开的药不管用，他们就去省城的大医院做检查，如果省城不行，他们就去北京，北京有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生，总会有办法的。

为了要一个孩子，王进财夫妇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医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他们再一次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多了一个小孩，就是王维。这一下，村子里再也没有人说闲话了。

或许是因为王维来的太不容易了，又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所以他们从小就特别宠王维，把他当宝一样的惯着，什么东西都给他用最好的，不让他受一点苦，除了王维有次逃学父亲打了他一巴掌，父母亲从没打过他。他也挺争气，从小就聪明，考试总是拿第一，现在又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是第一个完完全全靠本事走出去的人，他给父母和这个家争了光，长了脸，把父母因为之前生他丢的脸全都挣回来了。

现在村里没人说王进财夫妇的无能了，反而视他们为成功的榜样了，李支书还呼吁所有的父母都应该向王进财两口子学习，这是多么大的荣誉，肯定是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才有今天的辉煌。

王维趁着这次回家也去了几个要好的亲戚家里，王维不论是去谁家都会带礼物去的，以前去这些亲戚家，他都是空着手去的，家里穷买不起礼品，那些亲戚也都看在眼里，他们也能理解王维，虽说现在农村人的生活好了，但生活的压力也大了，谁家都不容易，都能理解。

按理说，王维上大学，他们这些亲戚也应该帮衬帮衬，但谁家都不好过，谁家都没闲钱，王维上学他们也没帮上什么忙，他们都知道王进财因为这事生他们这些亲戚的气，好几年都不到他们家来一趟，但他们也是没办法啊！幸好王维是个明白人，不计较那些，上大学又没向家里要多少钱，他上学的学费都是贷的款，生活费都是自己在假期打工挣来的，家里的负担没多大。

他现在毕业了，找到工作，领了工资就可以还贷款了，这些都不用家里人操心，他自己会处理好的。王维不是不知道那些亲戚让父亲很失望，但父亲是父亲，他是他，父亲可以赌气不去那些亲戚家里，但他不能，他和父亲不一样，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大学生，既然是大学生就该明事理，就该不计较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那些亲戚家他还是要去的，而且这次不能空着手去，他要带上礼品去。之前他空着手去别人不会说什么，但现在空着手去别人就会说三道四，说他不懂礼数，在农村这礼数可不能乱，乱了礼数就乱了规矩，礼品可不值钱，但不能没有。

王维花了几天时间把该去的亲戚家都去了，在家也呆的差不多了，他也到了离开的日子了。父母曾说过让他考公务员的事，他明白父母的心思，父母舍不得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怕他在外面受苦，但他在这件事上不能让着父母，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虽然在城里他没有在家里这么心安理得，在城里他没有家，没有依靠的港湾，但他必须去城里，只有在城里他才有机会一展抱负，才有可能实现他的梦想。如果一辈子让他呆在大山里面，他不甘心，他要走出去，为了他自己，为了含辛茹苦的父母和这个一贫如洗的家，他都要努力奋斗，都要混出个人样，他希望有一天自己站在这片土地上，但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的站在这里，他要归来，带着荣耀，满载光辉的归来。

又要离开了，这是第几次离开家，王维都记不清了，以前他觉得家是可以永久停驻的港湾，他就像一叶在海面上漂荡的小船，风平浪静的时候他会忘了还有一个可以让自己停靠的地方，但当海面上有风，波涛汹涌的时候，他就会想到那个地方，他就想回到那个地方。那里没有凶险，可以让他躲避暴风雨，对于王维来说，这个地方就是家。

又到了要离开家四处漂泊的时候了，他和每次离开家时的心情都一样，对这个地方恋恋不舍，但他又不能留在这个地方。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家就像是高速公路上的加油站，他在这里可以补充能量，可以作片刻的停留，但在这里你不能停下脚步，属于你的终点不是这里。你的路还在远方，稍息之后你还要上路，除非你是个没有追求，没有理想的人，你被眼前短暂的安逸迷惑，便忘了心中的梦想，便忘了出发时的方向。

显然，王维不是这样的人，他要的还远远没有到来，他不知道属于自己的生活到底在哪里，他要去寻找，他明白幸福生活不是乞丐放在路边的破碗，不会因为有人怜悯就施舍给你，幸福是个奢侈品，只有你努力争取了才有可能会得到，幸福不会无缘无故的找到你，并赖上你。

以前，王维离开家，再次回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不会变，他还是那个他，生活还是那个生活，但这次离开家，等下次回来的时候，他要不一样，他的生活要改变了，如果生活还和以前一样一成不变，他就是个失败者。

在学校这四年他过的很狼狈，甚至连个毕业证书都没混上，但学校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他要面对的是另一种生活，他的身份也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天之骄子了，而是和这个城市所有为最简单的生活去拼搏的每个人一样，他也要为最简单的生活去奋斗。从现在起，他也要关心粮食和蔬菜的价格，他也要在菜市场和卖菜的大妈砍价，穿最便宜的地摊货，住肮脏狭小的出租房，这就是他将要面对的最现实的生活。

人的成长和蝴蝶的蜕变是一样的，要想让自己美丽，就要破茧而出，就要承受成长的痛苦。如果蝴蝶不能承受破茧的煎熬，一个人不能承受成长路上的痛苦，蝴蝶就成全不了它的美丽，而成为一个死蛹，一个人就不会做出成功的事，终其一生平庸，碌碌无为。

就要离开了，该去的亲戚家他也去了，有些是他和父亲一起去的，有些是他一个人去的，小时候他不能代表这个家，去什么地方都是他和父亲一起去，集体活动也是一样，小时候谁家派个小孩去参加集体活动，就会被认为是不重视集体活动，还会引来一片指责声。去亲戚家也是一样的，小时候一个人去往往没有诚意，因为你还没有资格代表你们那个家，其实这也是权利的问题，一个人的权利不仅要在内部得到公认，也要在外部得到公认才行，否则，权利就是个空架子。以前王维代表不了他们一家人，但现在他可以了，不用父亲陪他，他一个人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他去了那儿，人们也是热情款待，对他也是和对待大人一样，你有没有长大，外人对你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显然，王维在外人和那些亲戚眼里，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要说这次回来有没有留下什么遗憾，那只能是李娟的事了，他每次回来都会和李娟见面的，每次离开都会特意去和李娟告别，李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一家人，但李娟在他心里和一家人一样，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每次在外面想起她，他总会禁不住的偷笑，在他的记忆中，他和李娟在一起的时光都是美好的。

这次回来，他感觉到了李娟对他不像以前那样了，以前李娟对他就是妹妹对哥哥的情感，有些许的崇拜和尊敬，但这次却给了他另一种感觉，也许是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了，感情生疏了，也许是他们都长大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仅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更多的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男女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李娟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到了他的过去，他发现了李娟每得到一个答案总会有不同的反应，或愉悦或沮丧，当得知他没有交女朋友时，他发现李娟脸上的喜悦，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他看到了。他明白李娟的心思，但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娟，他本身以后的生活都是个未知数，他不想成为李娟的拖累，也不想让李娟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他这个不确定的人身上，并不是他不喜欢李娟，而是他不想让李娟跟着他过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

李娟现在有一份工作，虽然带不给她富贵的生活，但至少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如果为了他，让她丢弃这份工作，他怕他承受不了这份爱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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