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那小徒儿方伊清的相遇,说起来,还与从前我一心倾慕的姑娘许瀿脱不了干系。
彼时我与她一同去市场上寻觅合适的姑娘,那时候她和她的瀿楼还不像如今这般有名,她手下,只有我和她的一个族妹三人,处境窘迫,债台高筑。
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我们遇到了沦落人贩子手中的方伊清。
那时她还没有名字,瘦瘦小小脏兮兮的在人群中跑,伢婆子在后面追,于人群中掀起一阵兵荒马乱。
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和许瀿撞了个满怀,许瀿被撞的退后一步,我便傾身去扶起她,说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当时的许瀿眉头一皱,俯身问在逃跑的小姑娘:“你明知道逃跑会被抓回去,为何还要坚持?”
当时小姑娘仰着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难掩一双灵动的双眸,眸子里盛满了倔强:“姐姐救我,我才不要为奴为婢,娘亲说过,女子也可自力更生,我要赚大钱,吃好吃的,穿漂亮裙子,才不要被人看不起。”
很凑巧,许瀿最喜欢这样的姑娘,因为她自己就是一身傲骨,于是毫不犹豫买了她,承诺亲自教她识字学本事,教她养活自己。
这本来跟我没什么关系,但瀿楼刚起步许瀿鲜少有空,于是包括方伊清在内的一众姑娘,统统交到了我手上。
我原也没什么意见,方伊清年纪最小,性子要强,学习最为努力,我平时自然会多照看她些,相熟之后她也惯爱同我撒娇,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豆蔻年纪的小姑娘竟对我生了别样的情愫。
直到我与许瀿两看相厌彻底决裂那晚,初初长成的姑娘向我下跪,殷殷求我:“师父,求你不要再为难自己,许姐姐不心疼师父,徒儿却看得难受。若师父不嫌弃,徒儿愿意代替许姐姐陪师父一辈子。”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徒儿竟对我情根深种。
那是我第一次色厉内荏的斥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什么替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就是你,永远不是任何人的替代。”
彼时的小徒儿情深意切还要再讲:“不关师父的事,是我心甘情愿。”
至今还记得我当时被这个心甘情愿气得脑子发懵“混账!这种自轻自贱卑微至极的话,以后不许再讲。”
我虽在气头上,但自觉已斟酌字句,孰料她就地三个响头叩下:“对不起师父,徒儿让你失望了。伊清就此拜别师父,往后我的事,就不劳白先生费心了。”
后来,我离开了瀿楼,不想再见,小徒儿竟然在苏府。
我合扇驻足,想到那时候自己年少轻狂,将颜面看得甚是重要,何况正值颓唐无心关注这小徒儿,心中略感惭愧。
“师父!”方伊清却眼前一亮早看到了我,起了身三两步跑了过来,算来这姑娘如今也不过二八年华,年纪尚轻,正值青春妙龄,竟然被苏逸辰那个风流浪子拐回了家?哼,这表哥果然轻浮。
我还是对他客气了。
我由着方伊清凑到身边,拍了拍她肩膀轻笑一声:“许久不见,长高了。”
方伊清嗔怪道:“师父,难道我只长了个子吗。”
我没有接茬,而是径直走近了凉亭里:“娘子,表哥。”我瞥苏逸辰一眼,别有意味道:“表哥当真风流。”
夫人轻哼一声:“夫君还说表哥,也不看看自己。这下辈分乱七八糟的,还不都要怪你。”
我从善如流:“夫人教训的是。”
“表妹这话可就不对了,明明师父先认识的我,这怎么能怪师父!”
夫人不甘示弱:“方姑娘,你叫我夫君师父,却喊我表妹,哪有给自己师娘当表嫂的呢?”
苏逸辰脸色铁青,一双天然带笑的桃花眼也不能缓和他此时的脸色:“清清,这真是你师父?”
“如假包换。”方伊清答得自然,苏逸辰脸色却更差。
我展扇在夫人身边坐了:“不如我们各论各的,如何。”
苏逸辰第一个表示赞同。
“我不要。”方伊清第一个表示反对:“哪有喊自己夫君的妹妹做师娘的。”
我夫人立刻跟上:“是啊夫君,哪有给自己师娘当嫂子的。”
我:啊这。
苏逸辰率先发问:“那你们要怎样?”
我摇着扇子等着下文,方伊清忽然让了步:“算了,我们这样只会让师父为难,就听师父的吧。”
我夫人脸上笑意一僵,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觉不妥当,退了回来轻声道:“夫君,妾身有些乏了,先回房了。”
苏逸辰立马起身跟上:“表妹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
方伊清笑吟吟拉住我:“师父,再指导我一首曲子吧。”
我顿感头疼:“别闹了。”
“师父……我还能喊你师父吧?当年的事情,对不起。”
我摇摇头:“好端端的,你道的什么歉。”
“那师父,还认我吗。”
“你不是都喊我师父了吗。”
“谢谢师父!”
我叹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啊。
“娘子。”我回房间的时候,夫人正端坐在床上思考人生,我喊她,她没应我。
“娘子?不开心了?”
夫人重重叹口气:“唉,妾身哪里敢。”
我失笑:“让我来猜猜看,娘子是不是觉得,我在瀿楼都收了女弟子,指不定在栎坊有多少好妹妹,对不对?”
“夫君的事,妾身哪里敢过问?”
我忍俊不禁,坐了过去:“那时年少轻狂不懂事,但我发誓,与娘子成亲后绝无任何逾矩之处。”
“夫君空口说凭,妾身哪里就敢信了,又哪里敢不信?”
我完全没辙:“那娘子可否指教在下,如何才能博爱妻欢颜?”
“夫君言下之意,
是否无论妾身说什么夫君都会答应?”
我敏锐得觉察到准没好事:“娘子姑且说说看。”
“妾身……夫君不是知道妾身曾经写过话本子吗,夫君可否答允妾身,让妾身继续写下去?”
我大为不解:“我何时说了不让娘子继续了吗?”
我夫人语出惊我:“但妾身想去瀿楼当话本先生。”
我:“……”
我:………………啊这。
扇子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我弯腰去捡,边试探道:“不去瀿楼行不行?”
我娘子撇嘴不满道:“夫君是不是在瀿楼藏了许多红颜知己生怕妾身去了暴露?哼,妾身真想不到夫君竟如此能招蜂引蝶。”
我:“……不就是瀿楼吗,娘子想去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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