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刺骨的寒冷在刀疤帝国旋转,朝堂之上,无人不屏住呼吸,胆战心惊地承受上位者的怒火,低沉与压抑裹挟整个宫殿。
图勒面色不善,仰在象征权力的王座上俯视群臣不敢发话的模样,他知道虽说真正心服的没几个人,但毕竟是名义上的首领,如果没有安的实力,任谁也不敢同自己对着干。
“中书令,你可知罪。”
中书令猛然抬头,刚对上首领的眸子便赶忙跪下,声音颤抖:“首领,此事并非臣所为啊!若臣当真想谋杀那五人,为何要大摆筵席在所有人面前让五位大人暴毙?一定是有人陷害!想要刀疤帝国不得安宁!”
图勒陷入沉默,中书令不是那般蠢笨之人,按理说也应该是暗杀,而且不会特意大张旗鼓地杀,难道真是有人故意陷害?前几日似乎只有护国公与中书令有过矛盾,难道真是护国公?
杨老注意到图勒的沉默与悄悄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不慌不忙地出来:“首领,老臣也认为此事绝非中书令所为。如果真是中书令所为,他又怎会将药铺的细作严刑拷打?又怎会宴请老臣之子并且保他无恙?”
图勒愣了一瞬,他属实没料到护国公居然会为中书令说话,似乎护国公也不是细作。
朝堂无一人敢再开口,此番沉寂直到图勒的随侍太监带着消息急急忙忙地在图勒耳边说些什么才被打破。只一瞬间,图勒怒气爆发,一把抓过一旁的奏折狠力砸向中书令,咬牙切齿:“本王那么信任你,连护国公都为你说话,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中书令顾不上被砸的疼痛,也顾不上扶正帽子,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你还在这装糊涂!那细作的尸首不见了!”
“首领息怒,尸首不见也并不能说明一定是中书令带走的,不然首领大可派人前往查证。”杨老冷淡地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中书令,前几日让中书令抓了把柄,这几日若不是小心和伽罗暗中协助,布在刀疤帝国的谍网算是废了,所有的消息都传不进护国公府,也传不到星国那儿去,还白白损失一个,这笔账杨老记着呢。这次出手狠辣,是下决心要让中书令再也没有能力碰触这张谍网。
要么不动,要么打痛。
图勒觉得杨老言之有理,立即派侍卫长带人搜查中书令的府邸。很快,侍卫长带着细作尸首和一堆“密信”回到朝堂,这些倒是都在杨老意料之中,但有些东西倒是出乎杨老预料——在作为杨老亲信的侍卫长十分卖力的搜索之下,还带来了一位女子,是那日宴会上领舞的姑娘。
只见那姑娘远远望一眼跪在地上的中书令:“民女前几日的晚上刚练完舞蹈,不熟悉大人的院子,走迷了路,不承想却听见大人说‘死人的嘴才牢实’。”
“此言当真?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后果你可清楚?”
“民女若有半句虚言,愿以死谢罪!”
图勒闻言,刚压下去的怒火重燃,指着中书令的鼻子:“你现在还想怎么狡辩!来人!把这个叛国贼拖下去杖毙!”
群臣耳边充斥着中书令挣扎的喊冤,在事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荒谬,中书令一派本对此案有疑惑,在舞女作证之后只能把头低下,以求不因中书令的“叛国”而连坐。现在整个朝堂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的人,只剩下护国公一人,论地位,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即是风向,他即是答案。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整个早朝都在解决这件事,退朝后,查卡斯推着杨老的轮椅慢慢走出宫门,经此一事,查卡斯越来越确定心中猜测,嗫喏道:“父亲,星国的细作是您吗?”
杨老微微一笑,自前几日查卡斯不懂掩藏的别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只是多年的养育之情让查卡斯始终都在质疑这个猜测,今日提出,或许是有什么发现,便开口反问:“为什么这么想呢?”
查卡斯一件件细数:“父亲经常同药铺的细作往来,但中书令大人并不,而且中书令大人毒害五院完全没有理由,甚至与他不和的我都安然无恙……”
杨老微微皱眉,只是很快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为父身子在当年的兵变中受了严重损伤,药不也是你替我去抓的?你能看见为父日日与药铺的往来是因为你与为父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你与中书令相处不多,怎知他是否与细作勾通?再者,若是你在宴上出了问题,谁会如你现在一般怀疑为父呢?”话音刚落,旋即又补充:“中书令叛国已是板上钉钉,方才的人证物证你都瞧见了,你向来心软,但对于叛国贼怎能心慈手软?”
查卡斯自知理亏,不再反驳,乖乖把杨老送回房间才驾马回宫里当值。
“杨老。”伽罗与小心从屏风后走出,关上房门。
“那作证的舞女是你们安排的?”杨老回忆朝堂上作证的舞女,依他对中书令的了解,不可能有舞女提前几日就住进去,但此番欺君罔上的行为绝不是一介舞女能做出来的,那舞女在朝堂上从容自若的模样也非常人之姿——应当是细作。
“舞女?”伽罗皱紧眉头,垂眸,在脑海中仔细查找,“晚辈并未接触任何舞女,前辈所说舞女有什么问题吗?”
杨老记得清清楚楚,星国的细作没有一个是舞女,所以这舞女不是星国人,摆手说:“罢了罢了,这舞女帮了我一把,想来与星国无仇。”先静观其变,若是对星国有利益损伤,除之。
“对了,”杨老抬起头,注视两个年轻人,“你们怎么打算?”
伽罗与小心相视,同声道:“回去。”
之前因为细作的暴露,杨老成为头号怀疑对象,为确保其他人的安全,杨老暂时失去对谍网的掌控,宅上卿得不到杨老的消息,这才派伽罗与小心前来协助,现在中书令已死,杨老洗脱嫌疑,在朝堂上只手遮天,恢复对谍网的掌控,他们自然也该回去了。
两人返回的路与来时不同,从群山间绕回,路程虽相对较长,但能绕过城池,不必再惊动守城的兵——根据掌握的消息,异城那儿出了事,或许是开战,也或许是别的。
两人日夜不停地赶路,总算从卡库勒绕回军营。
“站住!”守营将士将戟对准两人,气势汹汹,当看见摘下面具后的面容时立即收回长戟,抱拳行礼,“小心将军,伽罗将军。”
两人径直前往众将军讨论的营帐。阿卡斯见来人,不管伽罗没来得及穿甲胄就一巴掌拍在伽罗背上,哈哈笑着:“今儿个上卿大人还说要等两个人回来,好小子,等的是你们啊!正好,来来来!”
伽罗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战场上没牺牲,反倒被阿卡斯一巴掌拍进棺材。
宅上卿看一眼把扇子打开悄悄躲在扇子后大笑的花心和一旁的甜心,舒展眉头,温和地让两人坐下:“你们离开有小半个月,让花心给你们讲讲这些日子的事吧。”
花心咳嗽两声清嗓,接着说:“断刀流那家伙,一得知安的私兵藏匿位置就大摇大摆地带着兵过去,把统领府围得水泄不通,结果让大福带着私兵跑了,我跟二姐直接带人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还别说,阿小你派过去的说客还挺能说,三言两语就把大福说动了,现在大福在古灵国跟着粗心一起研制武器。
“阿卡斯和大哥就领兵攻城,那打得叫一个漂亮!异城直接打不过就退兵,之后就比较安宁了。
“今日断刀流派人送信,希望跟义父深度交流,说白了就是他拿安没法,问义父该怎么做。”
伽罗勾起嘴角,看向宅上卿,断刀流看来又要被耍了。
下午,酒楼——
断刀流左右踱步,不时望望远处,等待宅上卿的到来,等来的却是伽罗与小心。算得上老熟人了。
“请断将军见谅,上卿大人坐镇军营,实在无法抽身赴约,但方法都告诉我和阿小了,保证断将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伽罗坐在断刀流对面,余光扫视整个房间,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少了不少士兵,或许断刀流真的没有扣留宅上卿的心思。
算不上病急乱投医,断刀流并不计较来的是谁,只要星国那边能派人来把这件事儿解决便是好的:“无碍,宅上卿如何说?我一得知消息就赶忙带人前去围堵,可这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提前让大福带上私兵走了,饶是我刀剑相对她也不肯承认藏了私兵,按照刀疤帝国的规矩,若是我五日之内再不能完成就必须回朝,不得再留下干预异城政务。”
伽罗盯着断刀流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小饮一口,要说起来,安提前知道私兵之事败露也是因为他——当时看完小心的卷宗后,原本伽罗将卷宗放回原处,想想还是故意挪动,让安仔细查看之后不难发现有人动过,提前撤走私兵。无论私兵走不走,都逃不出星阿联合大军的包围圈,但断刀流对星阿联合大军的依赖度就不一样了。
兵不厌诈。
“断将军,私兵一旦离开,让安主动承认根本不可能,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断刀流当然知道,但他此番是为了找方法的不是为了听大道理的。
“断将军别急啊,”伽罗微微后仰,“又不是没带着方法来。”
“什么法子?”
“直接抓啊。”
断刀流脸色阴沉,坐回椅子上,手指敲动木质桌面,发出的声音与身后将士的心跳声重合,迫使他们握紧手中的刀,全神贯注盯着伽罗和小心两人。
伽罗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份低气压,取来茶壶,又给小心倒上一杯:“茶凉了,重新换一杯吧。”
大军到目前为止都是优势地位,茶凉能换,不听话的棋子,也能换。
断刀流沉思良久,偶尔抬头,与小心满不在乎的目光对上,终于放松身体,开口询问:“直接抓是否会显得我太过霸道?”
“那你指望她自己走进大牢吧。”
“那之后呢?”
“断将军还是先把安抓住再说吧——安的侍卫恐怕不听你的命令吧?你猜到时候他们是维护安,还是听你的去抓安?话已至此,断将军自己好好想想吧,星阿联合大军等你的好消息。”说罢,伽罗牵着小心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伽罗。”在曾经离开的山丘上歇息时,小心开口,“累吗?”
伽罗只是笑笑,坐在小心身边,侧过身去拍下小心斗篷上的雪,反问:“阿小,你累吗?”
累吗?位于家国边疆,他们一刻未停,早已习惯刀剑无眼、流血漂橹的日子。
雪越下越大,两人并肩而坐,身影隐藏在风雪中,逐渐化为一片模糊的颜色。远方传来马蹄声,一人三骑逐渐在风雪中显露出身形。
“将军!”来人翻身下马,行礼,“请两位将军驾马前行,阿卡斯将军已带人等候,上卿大人请您二人立刻前往军营!”
伽罗与小心对视一眼,起身翻身上马,紧随其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席卷了整个山丘,掩盖了所有的脚印和痕迹。唯独伽罗与小心两人,如同两支箭矢,划破风雪,直指军营。
当他们赶到军营时,宅上卿等人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伽罗,小心。”宅上卿看到两人后,笑意更浓,“你们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商讨应对安的计策,外头冷,喝点热茶。”
山中,雪虐风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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