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将军!星阿联合大军突然向前推进三十里!”
断刀流坐在尚未坐稳的统领府主位,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星阿联军还是打算与异城开战?”
似乎前不久还在与伽罗同席而坐,而今日竟刀剑相向。不过这也怨不得谁,本就是因为共同的目标才会走到一起,如今最大的隐患解决了,自然目标就改变了。
“传我军令:好酒好肉犒劳将士们,明日准备应战!”随即转头,对身边人说,“走,随我检查护城重器。”断刀流顺石阶而上,打开崭新的铜锁,入目却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护城重器都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害,修缮需要时间,但眼下战况不等人,听说大福也投敌了,以往都是大福在定期检查修缮——看来这东西是没法用了。
“也罢也罢,”断刀流退出房间,重新锁上木门,安慰自己,“没有护城重器便没有,我刀疤帝国的将士们有男儿血性,没有这些也不会贪生怕死。”
往往,理想与现实是相反的。
“断将军!安的旧部抱怨您勾结敌国,不愿听指挥……”
断刀流啐骂一声,取下腰间的令牌攥在掌心:“走,告诉他们,这是首领的意思,我看他们是不是要谋反!”
断刀流快步走到松散的训练场,一手叉腰,一手拿过大刀直直顿在地上,扫过所有人的脸,看清他们不加掩饰的鄙夷与不服,便将手中令牌举过头顶,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首领交代——不服者——军法伺候!”
此话一出,饶是安的旧部再不情愿也得穿盔戴甲,心里暗骂断刀流“拿着鸡毛当令箭”,毕竟在前不久星国才来人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主动发动战争,言辞恳切,连星国的上卿都在全城百姓面前承诺并不想让无辜之人惨死,星国尚且没有攻城之行,断刀流现在倒是急慌慌地要保城了?这城主之位才坐了几天?
相信敌人的承诺就如同兔子相信狼的眼泪般荒谬,但比起断刀流这种伙同敌军抓捕自家人的人,他们更愿意相信宅上卿。
断刀流自然想不到宅上卿把他算计得如此彻底,只是看看这些人满不在意的模样断刀流就气不打一处来,收回令牌,扔出三个毒飞镖扎在木桩上便转身离去,不住叹气:“必败之师。”
几个时辰后,宅上卿的营帐内又摆了一封书信。花心拿起信,反复看信中内容,不时叹气,或许是惋惜,也或许是嘲讽,断刀流比他们想的坚持得久些,面对军心涣散,竟还能坦然下战书。
原本这封书信应当是请求谈判的。
宅上卿轻敲花心的头,随即笑道:“这断刀流还算有些骨气,可惜,看不清大局。既然他要,我们便陪他打一仗,让他心服口服。”
花心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们约战,就不算我们主动攻城吧。”
次日,星阿联军与刀疤帝国在异城之外开战。击鼓三声,断刀流一手提刀,一手牵缰绳,驾马带领部队冲锋在前,秉承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直奔星阿联合大军主力,一路挥舞大刀斩下好几个小兵的脑袋。
一柄陌刀突然横在断刀流身前,若非断刀流缰绳拉得紧,马停住了,今日势必会被拦腰截断。
断刀流侧过头,见是小心:“没想到你还会用这样的刀,我还以为你只会扔几把小刀玩儿玩儿呢。”
小心并不发话,交手时唯一的语言就是刀剑的语言,说话又不能杀敌于阵前,这是他小时候学的东西。
断刀流手持钩镰刀,警惕地盯着小心,牵动缰绳,缓缓靠近小心,猛然劈向小心,小心也立即挡在身前,见断刀流准备用侧钩从背后攻击,立即踹了一下马,同时手中一个用劲正好借助刀柄空翻,落地前还不忘给断刀流一脚。
断刀流因为距离过近很难用刀刃攻击小心,只能横过用刀柄挡了一下。很不幸,但也在意料之中,断将军落马了,现在,两人都在地面而非马背了。
地面的近战很明显是小心的优势,小心手持陌刀,脚尖点地借力之后在断刀流周围不断突袭,身形时而快如闪电,时而又如磐石般稳定。战局逐渐激烈,两把刀的交击声响彻云霄。断刀流时刻关注着小心的动作,奈何小心速度太快,渐渐地,断刀流已经无法主动进攻,只能挥舞着大刀,与小心手下重而不笨的陌刀相抗。
断刀流打不了持久战,尤其对手是小心。
刀光剑影中,断刀流突然发力,一刀向小心砍去。小心这次不打算躲闪,而是举起陌刀抵挡。只听“当”的一声,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连连后退。断刀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稳住身形,断刀流立刻展开新一轮的进攻,只是这次的气势明显不如刚才了。
战斗愈发激烈,除了两把刀的碰撞声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两人听不见旁边的声音。断刀流的大刀越来越快,但小心手中的陌刀迅速抵住断刀流的刀刃。紧接着,他手臂一挥,断刀流失去平衡。
陌刀带着破空之声而去。
远处关注这场战斗的阿卡斯用手肘撞了撞伽罗,调侃:“你小子,人家在战场出生入死,你在这看着,跟个黄花姑娘似的。”
伽罗瞪一眼阿卡斯,表示对最后那句话的不满:“我相信阿小,断刀流不弱,对于阿小,他做不到一击毙命也耗不过,必败。”
阿卡斯毫不避讳地给伽罗送了个白眼,模仿伽罗的动作:“我相信阿小——”随即又揪住伽罗的衣领,咬牙切齿:“伽罗你个没良心的,我怎么就没听你这么说过我呢?”
伽罗额上隐隐约约青筋显露,面上淡定不变:“有啊,怎么没说过,论犯傻程度,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不是吗?”
正如伽罗所料,小心此时已经将刀刃抵在断刀流的脖颈处,只需稍稍用力,断刀流便会血溅沙场。此战,目的并非攻城,而是把异城甚至是刀疤帝国打怕,恐惧才能让他们安分守己,所以小心不会让这个连城主位子尚且没捂热的人归西。
有威胁作用就够了。
另一边,宅上卿坐镇中军。刀疤帝国士气原本就低迷,现在又渐失,一时间,星阿联军士气高涨,刀疤帝国却节节败退。终于,在激战中,刀疤帝国败下阵来。
宅上卿摇头,不住叹气:“我说过绝不会主动攻城,怎么断将军就是不肯信我呢?现如今又有多少无辜者死于硝烟!”
断刀流不相信狼会对兔子流泪,但架不住其他人相信啊,只得当场提出谈判。
不过——现在作为战败者,谈判的地位就不怎么样了,当对方是花心和阿卡斯的时候,就更惨了……
在宅上卿的督促下,谈判的事情准备很快,花心和阿卡斯各领两三个平常惯会耍赖的言官,在军营前的梅林与断刀流等人谈判。
场面用一个词来形容——混乱。
在刀疤帝国使者到来时尚且正常,但,花心一开口就是:“异城败,相信各位大人不愿意让刀疤帝国也败,那么,作为战败方,赔付我军开拔之资自然也就理所应当了。”
赔钱?
断刀流盯着花心一脸轻松模样,气得牙痒痒,转念一想,又赶忙开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么将军归还我国疆土也是理所当然。”
阿卡斯双手摊平,左右摇晃,朝断刀流摇头晃脑:“哎哟哟,还‘我国疆土’,那怎么不是你国士兵啊?”
花心点头,附和:“就是,谁的军队驻扎在那儿,就是谁家的地!”
断刀流身边的言官气得胡子都在颤抖,指着花心和阿卡斯,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你,你,你,你们无耻!”
“想要啊?”花心撑着桌子,身体靠近那言官,几乎贴着他鼻子,“派兵来打啊!谁让我们是战胜国呢?”
“弱者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断将军。”
“你们两国,那地又当怎么分呢?”断刀流眼中浮上戏谑,仿佛花心和阿卡斯即将鹬蚌相争,而他将是得利的渔翁。
“呸!净瞎扯些没用的!你就说吧,给不给!”阿卡斯唾骂一声,大手一摆,直接一脚踩上谈判的桌子,抽出腰间短刀,根本不听断刀流在这里挑拨离间。
断刀流一时语塞,看着对面的花心嘴中虽然嚷嚷“阿卡斯注意形象”,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明白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话语权,谈判也只是来听战胜国的星国和阿德里王朝有什么要求罢了,即便心中不忿,又能如何呢?
“我亦不愿再次发动战争,这些要求我没有意见了,立即启奏首领,请各位静候。”断刀流终于放弃,论无赖,他比不过对面那群把袖子撸起来的;论战斗,手底下的人不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不如把这难题交给首领,省得自己办不好还被骂。
刀疤帝国宫内——
“岂有此理!”图勒扔开断刀流写的书信,脸色越来越黑,“无耻之徒!趁火打劫!”
花苓萝款款走进宫殿,眉眼间挂着不达眼底的笑,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开口:“何事让哥哥龙颜大怒?都气得语无伦次了。”
图勒见自家妹妹来了,皱成一团的眉毛才稍稍舒展,想起每次苓萝找自己都要把其他人屏退,说是不习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叙兄妹情,最开始图勒也起过疑心,但在几次查卡斯的暗中观察之后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由着她来了。
“还能是什么啊,断刀流那蠢才,败了不说,还在谈判桌上被羞辱得体无完肤。”
花苓萝听完也大概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了,轻声询问:“那哥哥可有打算?”见图勒沉默地摇头,便压低声音凑近说:“小妹有法子。”在图勒凑过来的一瞬间,花菱萝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压着人,刀刃抵在图勒的脖子上。
“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百灵,天枢门成员。”百灵将图勒五花大绑,扔在柱子旁,从耳后一点点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淡紫色头发。
“你们想干什么?苓萝呢?”图勒知道天枢门,自知不敌,只能低着头。
“根本就没有花苓萝这个人,也难为你们记了那么久,我们也只想保证和平,你不用害怕。”
花苓萝这号人物只是当初星冕想尽办法给图勒和图卡斯营造的假象,为的就是让百灵理所当然地待在刀疤帝国宫内,结果到现在为止除了刚搬来有一个人怀疑,其他人都深信不疑,不过嘛,唯一一个怀疑的人在冲进公主府内之后就被百灵收拾了,现在——坟头的花长得不错。
“所以,图勒,我代表天枢门希望你接受这个谈判,这对刀疤帝国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这话百灵倒是没错,对内,星国谍网渗透进了刀疤帝国任何一个角落,杨老几乎只手遮天;对外,星阿联军愈战愈勇,指不定哪天让刀疤帝国的侵略战打成都城保卫战。
图勒坐在宫殿中,面色阴晴不定,一番权衡后,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同意谈判。”他知道,这不仅是刀疤帝国最好的出路,也是他唯一活着的机会,百灵长相乖巧甜美,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如果忽略她手中的刀。
百灵带着图勒的妥协离开,回到阔别多年的门派。
在同一个梅林,谈判重启,这一次,星国和阿德里王朝的要求更加明确,也更加无赖。然而,面对战败的现实和首领的密令,断刀流不得不低头接受。
签约仪式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签字画押,交接疆土,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签约仪式结束后,断刀流独自一人回到城楼上,迎着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叹口气之后才独自回到城主府。
空荡荡的大殿里,殿顶的华丽藻井,断刀流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他知道,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在这场战争中消耗殆尽;他知道,这次败得彻底。
另一边,在星阿联军大营——
军营外的腊梅都开了,淡香混入飘落的雪花中,萦绕在小心身边,停留在伽罗肩上,蓝色在一片白皑中显得宁静祥和,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战事结束,按照旨意,便是伽罗离开之日。
“阿小,”伽罗站在小心面前,递去一株梅林折下的梅枝,“走了。”
“嗯,保重。”小心接过梅枝,注视伽罗翻身上马,背影渐渐没入雪中。
“小心,回去吗?”甜心送来斗篷。
方才在梅林,伽罗说了许多:“阿小,有些话我要是再不说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我是阿德里的战神。
“是阿德里的罪人。
“现在是阿德里的东宫之主。
“一切都在变。
“而你的倔强、你的友善,不变。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小心闻言,猛然抬头,惊诧、无措、怀疑一齐涌上心头,最终凝结为真挚的笑意,眉眼弯弯,原本让人感觉生人勿近的黑衣此刻变得出奇温情,雪花纷飞之下,眼前之人如梦似幻,战事结束,或许正是最佳时机。小心缓缓开口:“余亦然也。”
分明是冬日,伽罗却满面春风:“我会尽快接手,稳固朝堂,等我可好?”
“好。”
——
“我再站会儿。”小心接过甜心递来的斗篷,一片白茫茫之下,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小心却什么都看得见。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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