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亲者痛 仇者快

出了清秋阁，方晴猛然止步脚步，她方才竟完全被他牵着走。

这个洛尘，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姝画不明所以，又不敢多问，只好小心地陪她站着。

半晌后，方晴终于开了口。

方晴“去凌烟阁。”

日偏西，风中多了些凉爽的气息。

轿撵行进的又快又稳，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方晴微敛着目光，唇角的一丝笑容似是而非。

不过是四个抬轿的妇人，竟然都有如此了得的腿上功夫。

轿撵穿过花海，停在凌烟阁的门前。

一个人匆匆迎出来，剑眉如黛染，星目中敛着一片汪洋，神态谦卑恭顺。

方晴认得他，他叫夜溟，是美人爹爹身边心腹级的人物。

夜溟俯身一礼。

夜溟：“大小姐。”

方晴脚下未停，从他身前走过。

方晴“公子爷可得闲？”

夜溟低低应了声，将方晴一路引进花厅。

夜溟：“烦请大小姐稍等，属下这便去请公子爷。”

方晴心中正思付待会见到公子爷该如何开口，毕竟那不是个容易糊弄的角色，口中便也未多说什么，只轻轻嗯了声。

四下里悄然无声。

沉闷而压抑。

片刻后。

方晴伸手端起案上的茶杯，随着盖子揭开，一抹清香扑鼻，眸中不觉泛起暖色，而身后姝画缓缓的吁气声，更是让方晴禁不住勾了唇角。

满室的寂寥，突然被打碎了。

阳光斜照进厅内，明媚的阳光下，唇角嵌笑的女子微敛着眉眼，那般淡然自若，又那般恣意洒脱，一颦一笑中，仿佛能容纳下世间的一切。

姝画看着她，完全怔住了。

轻呷一口茶水，将杯子重又放回案上，方晴这才抬眼看向门外。

方晴“爹爹…”

风从门外吹进来，随风吹进来一角衣袂。

唇边的笑容遂又加深了几分，这一声‘爹爹’唤得毫无正形，更像是朋友间打了个招呼。

方晴知道，她这么做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但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她很清楚，她可以瞒过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他。

她也并不想瞒他，她想要的是他的认可。既如此，便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坦诚，便是她的诚意。

男人缓步走入，衣袂随风而舞，似云卷云舒，俊美的脸上神情寂寂。

方晴迎上他的眼，那么幽冷的眸子，仿佛闪着寒芒的利刃，却在触及方晴的瞬间变得柔软，眸底流溢的宠溺让方晴禁不住有些羞愧。

羽寒爹爹：“晴儿来可是有事？”

在主位就坐，男人看着方晴问。方晴收敛了目光，笑容慢慢隐在唇角。

方晴“弥补过错。”

男人目光一紧。

羽寒爹爹：“晴儿何错？”

方晴缓缓开口。

方晴“自以为是，偏执鲁莽，胆怯懦弱，毫无担当，不明是非，不辨善恶，放任自己于刀俎之上，令亲者痛， 仇者快…”

安静。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男人望着方晴，目光静如止水，面色不愠不喜，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

男人轻启口。

羽寒爹爹：“晴儿何出此言？”

方晴直视男人幽暗的眼眸，唇角拉扯出一抹弧度。

方晴“爹爹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淡淡的语气，似笑非笑的揶揄。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本该是极轻松的，却莫名地透着紧张。

幸好，奇怪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

男人突然一笑。这一笑，倾天倾地，再一次惊艳了方晴的心。

重重的两下心跳，砸的方晴有些不适，她想移开眼，却不知为何竟不能，耳中听到男人清冽的声音，似乎隔了很远的距离。

羽寒爹爹：“晴儿打算如何做？”

眸中映出男人俊美的脸，方晴拉回心神。

方晴“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当由自己承担，只是晴儿力有不逮，少不得要仰仗爹爹相助。”

目光闪了闪，男人掀动薄唇。

羽寒爹爹：“我知道了。”

方晴盯着他。

方晴“爹爹可是答应了？”

男人点头。

羽寒爹爹：“嗯。”

笑意攀上眉梢，方晴站起身，对着男人一礼。

方晴“晴儿定不会让爹爹失望。”

男人望着她，面色依旧沉静。复又坐下，方晴清亮的目光投过去。

方晴“晴儿欲陪洛尘回一趟晋城，明日便出发，只是晴儿涉世不深，一路恐有不周之处，故请爹爹准许让姝画同行。”

男人斜了她一眼。

羽寒爹爹：“你若喜欢，以后便让她跟着你吧。”

方晴勾了勾唇角。

方晴“谢爹爹。”

羽寒爹爹：“还要我做什么？”

方晴挑眉，看着男人。

方晴“晴儿甚少外出，实在不知该准备些什么，一切全凭爹爹安排。”

羽寒爹爹：“好。”

方晴对着男人又是一礼。

方晴“晴儿这便也回去收拾收拾，烦劳爹爹了。”

一路笑着出了凌烟阁，方晴眼前全是美人爹爹极力隐忍的神情。

他果然够聪明，根本不需她多说什么，便已明白她的意图，心中虽惊诧万分，却又不点破。

他必是查出了什么…

晋城之行，断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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