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

薛尘峰望着白绸内恍惚的人影，听着一位妻子，又是一个家族的牺牲品，又或是一位母亲的独白，顶着家族的压力，却依旧可以以善意报之以歌，无论目的为何，这样的人，都值得敬佩，可他依旧不可忽视这善意背后潜在的危险性，在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依旧可以洞察着皇宫消息的‘受害者’，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护皇上吗？

“两日后，傅伯海会在圣灵寺猎杀颂儿，哀家知道，你一定会去，颂儿优柔寡断，就算抓住了傅伯海谋反的证据，想必也会念及旧情，放了傅伯海，这里有圣灵寺山下的布防图，哀家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哦！对了，傅伯海将义女安插在颂儿身边，这个女人…同样留不得。”

依旧平淡的语气，却使得薛尘峰毛骨悚然，但她说的对，有时候太多的感情用事并不是明智之选，倘若让反贼东山再起，必定后患无穷，可…他却不忍隐瞒傅温颂，倘若他知道真相，他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处呢…

薛尘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营地的，归来时营帐内隐约飘来了肉香，以至正午，他却没有丝毫饿意，他在桌前想了很久，眼神空洞般盯着司马聂怀的来信，每一个字都像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咕咕~’

他亲手将白鸽抛向空中，望着它离去，半晌也回不过神，他站在营帐外，望向南方，从天黑等到天亮，却等不到白鸽的回信，他握着手中刻着傅字的小木剑，这是他离京前，傅温颂偷偷塞进来的，也是薛尘峰整理行囊时，无意看到的，几年内他一直将他带在身上，每每思念时，总会望向南方，手里握着这把小木剑。

“薛兄！”

熟悉的声音入了耳，一下子将薛尘峰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怎么也没想到，二人的久别重逢竟是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

“司马兄，你怎么来了！”

司马聂怀负手立在营外，与薛尘峰记忆里的翩翩少年不谋而合，可额头上的汉珠却扎眼的不合时宜。

“接到薛兄的信件，知道薛兄兴许是遇到了麻烦，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寻常的马儿受不住这等狂奔，怕薛兄等急了，这才…用轻功跑了过来。”

司马聂怀嫌弃的抖了抖黏在身上的衣服，见丝毫没有作用，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不合时宜，薛尘峰还是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进屋吧，别着凉了。”

“司马兄…其实…我本就已经下定了主意，只是怕皇上不悦，太后说的没错，皇上定不会为难自己的叔父，可国师也绝不可留，给你写信询问选择，不过是闹小孩子脾气，想找人说说话罢了。”

薛尘峰心中的弦蹦的太紧，使他早已疲惫不堪，司马聂怀意外的出现，这才缓过来一口气，他抬起头望着屋顶，整个人瘫在塌上，活像一句没有灵魂的躯壳。

“其实…你本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司马聂怀的话，让薛尘峰感受到一丝不安，他转过头看着正襟危坐的司马聂怀，他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嘴角虽含着笑，却使人产生了微妙的距离感，薛尘峰心里一颤，司马聂怀离开那年已满十六，样貌身形大致与现在无二，可此时薛尘峰却找不到当年的那个一心向学，埋头苦读的孩子任何影子了。

“司马兄，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司马聂怀一时没反应过来薛尘峰的用意，歪头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薛尘峰，刚刚的惊讶转瞬即逝，随即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下，只是嘴角的笑容更加深邃。

“阿峰，怎么突然这么见外，虽然离开了家，但是每月都会向家中寄信报安，今天抓了几只鸡，明天摸了几条鱼…父亲和母亲还有你，不是…都知道吗？”

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答案，薛尘峰收回看向司马聂怀的目光，睫毛低垂，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低着头，不再过问。

“那…司马兄刚刚说的，不必那么累是何用意？”

司马聂怀收起来了笑意，俯下身，凝神注视的看着薛尘峰，眼神里透露出止不住的杀意。

“阿峰想做的，聂怀替你做，阿峰顾虑的，聂怀替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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