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中骨

她知道他还爱着自己，她能感觉到他还在爱着自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驼着背，蹙着眉，不住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他还爱她。他们都知道。只是怎么办。她已经把自己从这个世界剥离开了。当他注视着她时，她只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具年轻女人的躯体。这幅雪白酮体上有着横七竖八的伤痕——全是她自己的杰作。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不这样做她甚至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窗外有孩子们，孩子们在欢乐地唱着儿歌。里面也许就有未来的一对幸福夫妻。毕竟她和他当年也曾骑着一辆黄色自行车一齐摔进公园的花坛里哈哈大笑。

她看着他。看着他的愁容。看着他的白发。看着他的皱纹。心想着原来苍老只发生在一瞬间。她想让他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为此，她不断地祈祷着。

她想让自己对一切提起兴趣来，于是她假装着，给自己带上了最漂亮，最完美的面具。她不断地抽取着自己仅剩的灵魂，给这面具蒙上一层又一层华丽的纱。她想，她会好起来的。人是可以在假装中迷失自己的。所以，她为什么会在医院。为什么会看见头顶刺目的灯光。那些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又到底为什么把一根长针扎进她的身体。

他明明说过会等她的，不是吗？他说过的。她看见站在远处的他眼中蓄满泪水，自己也要哭出声来。也许该庆幸。也许该庆幸。他们还没有孩子。最多只是两个人的故事。一切还不太晚。

“我会活下来吗？”她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他以前明明最喜欢听她说话了。

“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男人双手紧扣对天祈祷。

“我们本该一起……”

一起生。

一起爱。

一起走向注定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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