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酒

夜晚，万籁俱寂，一片黑暗，人们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唯有一盏灯，照亮了旁边的招牌上的“忘忧阁”和门前的一小块地方。

萧瑟的街道上，一位身着华丽的男子注意到了这唯一的亮光，缓步走了进去。

“叮玲玲”

客栈的店小二迎了上来：“这位爷，您是来住店吗？”

男子并未理会店小二，只是找了一张桌子前坐下。店小二见对方不理人，便扭头看向柜台。柜台后面之人也是注意到了这里，用眼神示意店小二去忙。店小二走开后，那人从柜台后走出来，在男子身旁站定：“想必公子便是秦以墨秦公子吧？”

被道出身份，秦以墨扭头看向旁边之人。一身素色广袖长袍，容颜绝世，面部柔中带刚，一看便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但是那一双桃花眼着实迷人，让身为男子的秦以墨都看呆了。

“鄙人姓冰，名玄是小店的掌柜。”冰玄温和地笑着。

这番自我介绍倒是让秦以墨回过神来，垂眸想了想，秦以墨问道：“听闻'忘忧阁'有一种酒，叫如水，如水寡淡，却含世间百味，本公子来尝尝这酒是否真的如此。”

小二听了也不等冰玄开口，便自己跑去倒酒。不一会，端来一杯酒，用无色琉璃杯盛着，里面的酒也清澈透明。

秦以墨见状，玩味一笑，抬头看向小二：“谁喝酒只喝一杯？给我来一壶。”

店小二轻轻把酒放在桌上，没有回应秦以墨的话，只在秦以墨身边低低说了一句：“一杯酒，一盏灯;七次尽，百味尝。”说着在秦以墨面前放了一个雕刻细致的烛台，上面放着一根透明的蜡烛。店小二轻轻地将蜡烛点燃，便躬身离开了。

看着这一番神奇的操作，秦以墨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喝酒的。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的酒和烛火，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哪个神明的庙。就在秦以墨哭笑不得的时候，突然一句话在他的脑海里极其清晰地一次又一次重复，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一杯酒，一盏灯；七次尽，百味尝。”是那个店小二刚刚在他耳边嘀咕的话！明明店小二的声音那么小！秦以墨看着手中的酒，缓缓转动酒杯。是要分七次喝吗？

秦以墨抬起手中酒杯。第一口，寡淡无味，仿佛在喝白开水，如水如水，就因为这个吗？秦以墨继续喝下去。第二口，秦以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苦的。他第一次喝到这么苦的酒，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烛火上，不知为何，他竟然看到了一些画面，他幼年丧母，父亲新娶的继母对他非常不好，他的父亲是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在他父亲不在的时候，他的继母就各种苛待他。往事一幕幕从眼前走过，直至眼前又是那盏烛火。他接着喝了第三口，这一口是辣的，辣得他喉咙发哽。眼前又开始出现画面，这一次是他的继母和他的弟弟欺负他、打他的画面，良久，眼前又是那团烛火。秦以墨看向手中的酒，这杯酒当真神奇，那些说如水寡淡无味的，是因为只喝了第一口吧。深吸一口气，秦以墨喝下了第四口。这一口酸得秦以墨胃里翻江倒海，他又不自觉地看向烛火，画面又开始了，这次他眼前的画面是继母对弟弟的各种宠爱，而自己没有娘亲，父亲也不在家。弟弟病了，有继母陪着，而自己病了，却只能自己扛着。画面渐渐变淡，眼前还是那团烛火。秦以墨毫不犹豫的饮下了第五口，咸，咸得让他想吐出来。这次他一直盯着那团烛火，眼前的一幕幕飞速闪过，又归于平静，哪怕他都有些看不清。第六口，秦以墨深呼一口气，好甜，甜得他看到了已逝的母亲，看到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低声唤着他的乳名，暖暖笑着。画面还没消失，但他不自觉地饮下了最后一口。这一口百味掺杂，酸甜苦辣咸都在，只不过越到后面，甜得越多，其他的味道越少。

一杯酒喝完了，秦以墨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不再清明，显然已经喝醉了。秦以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缓缓走了出去。

冰玄还是在柜台后面，他静静地看着秦以墨的背影，摸索着手中的琉璃杯。这里面盛的也是如水。“饮如水，尝百味；意未尽，人已醉。”冰玄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如水一饮而尽。

如水当真是如水，寡淡无味。

身后有人环住冰玄的腰肢，冰玄回头，与身后之人鼻尖相触。

店小二路过时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悄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伤风化呀有伤风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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