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满天的雪。
飘飘洒洒,像是在缓缓倾诉什么,呼出的雾气也尽数打在脸上,实则万籁俱寂,好像只听得见自已的喘息声。
暗灰色的天空俯瞰着望不见头的大地,六出之华铺天盖满了一切。
叶远重重的滑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石子将手掌咯出血来。
雪泥扑面,叶远堪堪起身,冷色的瞳眸下的眼角却微微泛红,她就这么站着,发愣似的看着手中的石子,单薄的衣袖没一会儿便盖上了一层灰雪,好似刮一下风就能把她吹倒。
“姐!”
不知何处响起熟悉的声音,在苍茫大地上直直击中她的脑门,仅仅一个字,却是撕心裂肺。
叶远如梦初醒的把石子摔到地上 ,还不解气,恶狠狠的掏出腰间的羽剑凝聚形元使力辟去,那石子自然承受不了这种力量,一下被劈成了齑粉。
做罢一切她又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惊慌迷茫的人,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她早已经死了。
满是恨意,能望穿百里冰雪,望穿十五年春秋的恨意。
…2…
明月升空,一切都朦胧了起来,远处又驶来一艘客船,直穿寒海洲而去,海浪在远处拍打着沙柱蚀崖,大海在此时却显得如此幽暗惨淡。
浪声已经难以听到.
叶秋万将手中的尺素烧毁,跃动的火苗却打出灼目的亮花,灯火葳蕤,像极了长忆祭上的焰光万千,举目旖旎。
叶远携镜而逃,上元节上那个挑灯无双的女孩终究与她走成了陌路。
至于过去,不过与这纸书一样化作灰烬,再多的爱恨也不过纸上笑谈,任后人评说。
叶杳轻轻的落到她身后,却是甜腻腻地说:“族长已经允准了姐姐,那姐姐能否带上我呢?”
叶秋万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回头看着她道:“你是唯一还剩的凤雏,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寒海洲是凤鸟后裔孔雀栖所,叶杳是这代凤雏中最没有可能成为凤鸟的,但如果叶秋万和叶远死了,她便必须是凤鸟。
寒海洲不能没有凤鸟,因为长忆镜不能没有凤凰护法。
长忆镜的修复是在上元长忆祭上的,凤鸟的光辉会随凤羽流雪撤向所过之处,作为恩赐与荣耀。
像是外世大陆上的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灯火阑珊,最是旖旎无限。
执手之人,笑语盈盈,挑灯无双。
叶秋万拉回思绪,沉声道:“她偷去长忆镜,不过是想毁了它。”
…3…
叶远轻拈了口清茶,帘外竹叶被雨打了一夜,青色好像在无边蔓延,只一片水雾氤氲,让她越看越模糊了。
店里并不清静,俗人划拳吃酒更让她觉得吵闹,茶意诗意什么的更模糊了,模糊得让她脑子一抽不经意地想起那个模糊的雪夜。
身边人气息紊乱,取暖的火苗却能带起黑色的烟气,最后又变成白色了,浓浓的,充斥着狭小的山洞,充斥着她的所见、所触、所感,还有湿润充斥着她的周身,与所爱即所恨一起充斥着她的世界。
太模糊了。
眼睛看不清,脑袋一片空白,连声音都听不到,只抓得到一颗石子。
像是梦。
叶秋万没有质问叶远,没有发现叶远的秘密,没有推叶远下悬崖,没有稀罕那虚无的一切。
叶远和叶秋万还是好姐妹,叶远带着叶秋万修炼修身,她们无忧无虑,在长忆祭上瞻仰凤鸟的英姿,在灯火阑珊时点灯如故,在软烫白沙上探说风雪,在如旧时光中缓缓老去,如若初见时,一眼万年。
但那颗小小石子竟给她留下了疤,一切都是假的。
叶秋万恨她,她也恨叶秋万。
人有了爱,那便一定有恨。
她们的恩怨很简单,谁都想做凤凰,谁都有些小心思。
情仇近在咫尺,木天绝域,她后悔回去找了她,救了她,明明自己就已经奄奄一息。
....4....
叶远七岁才见到这个小了自已两岁的妹妹,陌生的母亲牵着她。
白雪打在伞上,风呼呼的却不冷,她却哈出一团白气,手心之间雾气氤氲迷离了眼睛。叶远吸了吸鼻子,父亲慈爱的拉了拉皮袄,白色大毛轻轻刮着皮肤,痒痒的。
一片白色中,缓缓出现了另一对黑点。父亲停了下来,手还是紧紧拉着她,叶远愣了愣,抬头看了看父亲,他好像在看前面,嘴唇翕动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讲,却始终没吱声。
叶远无趣地挪开在父亲脸上的目光,好奇的朝前方看看,那黑点一点点靠近。
雪下得更紧了,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缓缓踏着碎玉乱掠走来,绿红璀璨,美似仙人,而在她眼里却全是灰蒙蒙的。
叶远不敢再看,这便是她母亲吗?父亲说,今天母亲会送妹妹来,妹妹,那个孩子吗?
叶远正正看向那个孩子,比她矮,头发没他绿,长得倒也是小巧可人,与她一母同胞,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她们的血都是一样的…
她要当姐姐了,她多了一个亲人,她有妹妹了。
叶远沉浸在这蛮奇异的感觉中,那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双稚嫩的大眼睛狠狠的朝她盯了盯。
...5...
其实她们的恩怨说不清,爱恨情仇也不是纸上之谈。
总之,爱到恨,不过一念之间。
叶远曾在木天绝域里救过叶秋万,却因此中了镜神的圈套。
叶远自以为识破了镜神的圈套,便带着长忆镜走了,她要毁掉镜神,必须去黑峰找到王剑雾寻。
在洒馆,她认识了一个贵族,涉世未深的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对方猜得如此之准。
时金沙政变,那贵族却没有本事守住长忆镜,又 被政变失败的金沙公主拿了去。
...6...
她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就像她已经忘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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