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蝠：花叶不见

这法器锦囊乾坤袋，是他从师父那偷来的。平时他就想着，千辛万苦的拜了古君做师父。要是这辈子也能像师父那样拥有这么一件趁手的法器，也死而无憾了。

用的极为顺手，如今物归原主，反倒颇有不舍。

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岚皋自己也不知道喜欢的，是乾坤袋，还是那乾坤袋中的小妖。

奚山君看穿他心思，在岚皋为自己宽衣解带时，低眸取出腰间的锦囊乾坤袋，一手递到他面前：“以后，为师这锦囊乾坤袋就是你的了。”

“啊，这…师父，我不能收…”

岚皋诚惶诚恐，连忙拒绝。

奚山君见状，毫不犹豫塞他怀里。一脸好声没好气：“真的不要，还是…欲拒还迎？这法宝，偷都偷过好几次了，现在说不要。装什么装，赶紧拿走拿走！放在一旁真碍事。”

“是。”

岚皋唯唯诺诺接过，红下了脸。

“小岚。那个曾经你爱的要死要活的彼岸仙子，转世投胎了？”

奚山君侧卧躺下，缓缓睁眼，衬着腰间玉佩摩挲着，正眼看着他。

岚皋点头，好不自在：“师父，这一世，我无以为报您的…”

“养育之恩的话就不用了吧，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我看来不过废话连篇累牍，毫无意义。

作为师父，还是要提醒你。苍生无情，生死无常，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岚皋你就这么放心她，留她一人。自己去独自承受。”

奚山君抬眼，指了指袋中熟睡的春卿：“那姑娘不错，当初甘愿散尽修为也要护你周全。在奈何桥头时，我见她顺手倒去了孟婆汤。

可想而知，她是重情重义的姑娘，好好珍惜现在吧。别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人生在世，总有坎坷不平，但也总能平。去吧…”

他缓缓侧身阖目，已然入睡。

屋檐上，星河间露出弯弯的月亮。

岚皋盘腿坐着，单手支颐，低头解开封印，垂眼看着那袋子里熟睡中的春卿。

透过昏暗的锦囊里，她微微颤抖蜷缩在角落，若有若无的酣声传来，耳朵时不时动，好像受惊的小兔。

“真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春卿，能看到你安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岚皋笑着，抬头将一壶酒水一饮而尽。

……

人间春雨贵如油，顺着水云天的风刮到了黄泉，在奈何桥头下起了朦朦胧胧的小雨。

自奚山君仙逝，被葬玉须菩提树下。

岚皋呆在忘川一直郁郁寡欢，任凭春卿如何唤他都没有搭理，这让她感觉苦恼。

“六道之门快开了，春卿，我不想瞒你。”

望着屋檐下滴的雨点，岚皋眉目间有些伤感。

春卿神情凄楚，缓缓放下手中板面盛着早已凉透的粥食：“那日我受刑，你为我挡下了那天刑的最后一击。我早该知道，那天罚印记是你替我挨了。”

“师父说过，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知道我们或许不会有结果，但能最后再见你一见。你能安好，便是好的。”

岚皋看着眉目躲闪的春卿，伸手抚过她的轻肩，坦然说着。

一股强烈的禁制落下，是岚皋设下的锦囊乾坤咒。

春卿闻言一怔："你......"

岚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春卿垂眸不语，只静静坐在那里。

其实，她也想告诉他，他不能死。

可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岚皋见她沉默，也不勉强她，而是说道："今日是师父去世七十四周岁大寿。"

闻言，春卿眼眶一红，泪珠儿止不住地从眼角滚下来，一颗又一颗地落入怀间碗里，溅起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

岚皋见状，轻声叹息："春卿，想要你安好，这是我此生对你最大的期盼。难怕不择手段，万人唾骂。也好过我从来没有努力，去触即那一丝天威。"

"师父......那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

春卿目光一凛，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走得很安详，当初我送他上路时，他曾还拉着我的手说过六道轮回之法。老人家说这些时，总会偷偷擦去眼角的泪，师父说珍惜眼前人，这是他对我们的祝福，是最美好的期盼。"

岚皋眉目有寒意，“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根据他临终指引，昨日，我重新将他带回冥界安葬后，就将他的灵位移至了忘川河畔的修灵堂，他的灵魂在那里等待转世，不日便溯世归来。

如今他心愿已了，得偿所愿。而我的心愿，是将你带离地府，打开六道之门。带你去往轮回之境，与你在异世重逢。六道之门内，你我永生永世，长相厮守，直至沦为土灰！春卿，我已经做到了。"

岚皋端起碗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任由粥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之中。

"或许，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与你相识，与你相爱，需要付出的代价。"

一阵微风吹过，岚皋的衣袂随之飞扬，一滴滴泪滴顺着他俊美无双的脸庞滑下，滴落在碗里的粥食上。

"你若离我远些，便能活得更久，你若不远离我，你必遭天谴。岚皋，你真的没必要替我承受…"

春卿强忍泪水，模糊了视线。

“入天刑殿者，永世不得超生，生死不入轮回。那怕我为你挡下天罚，你的三魂七魄还是要被六道门收关。既然你一意孤行去了，那加我一个好。”

岚皋顿了顿，看着春卿的目光变得温柔无比："春卿，我希望你安好。希望，能再见吧。"

说完，岚皋转身离开了竹林，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春卿看着岚皋离开的方向，久久未曾回神。

这个男人，她一生的执念。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了。

可她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因为他已经走了。

她只能等待，在六道之门，等待着他重新出现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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