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共聚竹亭

“夜半三更，偷偷跑出去还换了衣服，肯定是去见嫂子，走，我们堵他去！”

半夜不睡觉发现自家哥哥换衣服出门的王权醉，仗着精神力强大愣是跨域一区连接上了面具们。

“快点快点，我新学的精神追踪不能隔太远。”

……就老大那速度你还连着我们，就这样还是‘不太远’么？师妹你这精神力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王权师妹，先别着急，大哥这方向是神火山庄的训练营地。”

比别人熟悉些淮宁城的青木媛通过精神连接的视角，认出了王权霸业的目的地。

“训练营地？嫂子这么勇的吗？”

训练营地，就算是已经不用的，也难免人来人往，这不是让瞒着吗？那么确定没人会突然过去？

“那里荒废快三年了，这个时间……”

如果是别的时候，可能就是在淮水下游处哪个角落了吧，不过，怎么大半夜的……

“不管为何，我们是进不去的。”

各家法阵自有窍门，就是李去浊兄弟能破可法阵，也不可以去破，他们老大得了内部许可他们可没有，偷入别人家的地盘可是要遭的。

“……”

王权醉放慢速度，发出一声鄙夷，还是有些不大甘心，打扰大哥约会给他添堵是一个目的，但王权醉更想的是见见嫂子。

本来就很难有见面机会，书信来往亦没法频繁，有些问题无法详谈，这好不容易能见到人了，她实在不想放弃。

“约在这时见面，怕是嫂子接下来几天也没空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在外面等着？”

这会大家也已经追上了王权醉，见她神色犹豫，张正略一思索，如是提议。

王权醉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对那些问题更加上心。

“我想等他们出来……”

目光扫到诸人，意思明显。

“嘿，那就一起等呗，左右大家也闲的没事。”

“嗯。”

王权霸业穿过结界，落向竹亭，待他看清亭内时，一时讶然。

新添的石桌石凳并不稀奇，只是那桌边一手撑着鬓边的红梅面具少女，昏昏欲睡，身上披着的，是他曾经忘了收回的斗篷。

那时不过是不知她身份，怕她着凉才一时凑合，那件斗篷也还不曾用过，取她一发时因着不好意思，一走了之，这件斗篷就完全忘在身后了。

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斗篷，如今见她披着，心下，难免异样。

“姑娘……”

王权霸业走到近前，才见她按着太阳穴抬头，渐渐清明的眼中尚留两分疲倦，不由得蹙眉心疼。

“何以如此着急？”

修道之人法力在身，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体魄之强便是数日不眠也无妨碍，她这般困倦模样，想来是出事了。

可见今儿淮宁城与神火山庄井然有序，气氛轻松，应当已经没有大碍，如此，她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如此着急见他？

“这几天白日没时间独处，只得如此。”

东方淮竹晃了晃脑袋，接过王权霸业给她倒的茶，她特意准备的茶水滋补醒神，饮后神思清明。

“不用担心，我只是今日用多了精神类法术，故稍有疲惫而已，不妨碍的。”

“出了什么事，需你亲自动手？”

该怎么说呢，修习精神类的人虽少，但许多世家都有，这类人几乎是审讯必备，不以审讯为目的，战力强劲的，才是稀缺人才。

而东方淮竹，王权霸业是知晓的，她本不会这类法术，是上次北山别后，才与他妹妹探讨研习的，至今未能有多强，怎么，叫她亲自动手？

“普通的审讯而已，只是那…东西，有点诡异，只有我能保证自身安全。”

东方淮竹迟疑了下，那应该算是融合了圈外生物的人，但……摇了摇头，东方淮竹决定还是不予评价，说正事。

“剑先生……”

忽而低头，她手边灵光流转的阵盘微动，是有人来到阵法边缘。

“这时居然有客到来……”

眉眼一凌，东方淮竹不禁怀疑是那东西发出了求救，引人追踪她。

法力引动，阵盘之上投影一片光幕，虽是光影暗淡，但依然能看清汇聚而来的人影，正是阵法之外的场景。

“这是……面具团？剑先生？”

东方淮竹惊讶看向王权霸业，面具团怎么过来了？跟踪他的？不应该呀，看他们这到来的速度，应该跟踪不到他的，而他也不是身上被放了什么东西还不知的人，难道是他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王权霸业嘴角一抽，看着投影里窸窸窣窣汇聚的面具们，感觉握着剑的手有点痒。

“应当是小妹追到了我的方向，妙玉猜到的目的地，她前年因为慕尘在淮宁城停留了段时间。”

所以她知道他去的方向有什么特别之处。

“……满风营算是重地，寻常弟子进出都有些限制……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我身份？”

让他们敢猜还真敢确定她能让外人自由进出这里，这可不符合她选择的颇受宠信的暗卫弟子设定。

“……”王权霸业有点尴尬，那什么，真的是他们自己猜的。

“我本想是设定你身边那两师妹那样身份的，但四弟先一步透露你会炼制这面具的信息。”

王权霸业点了点面具，他们当时彼此心知肚明——这个面具的设定是慕尘帮她炼制的，结果李去浊开口就是慕尘把秘诀教了人，他也不好反驳，之后那两兄弟几句话更是肯定了她和慕尘关系亲近。

神火山庄弟子还能和慕尘关系亲近，那身份定然不会低。

“你山庄弟子多数…极度推崇你，当时他们猜测时便怀疑你不会嫁我，想看你有没有送我琉璃灯……碰巧妙玉见过千灯会。”

东方淮竹懂了，他拿出了灯，而千灯会的浮灯赠喜这一环节，哪怕没怎么注意，也能一眼看出她的琉璃灯不是寻常弟子能比的——从一开始烧制的琉璃就不是一个档次，更何况她那盏灯还被慕尘数次加强了。

东方淮竹心情复杂，她该庆幸她们胆子没那么大没猜到她自个身上吗？

“也罢，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进来吧，幻梦妹妹的精神链接更方便些。”

阵盘光华流转，面具团一行人面前的的结界闪过微光，悄无声息打开了一扇门。

“进来吧，顺水而上，我们在竹亭。”

见她放人进来，王权霸业也松了气，看着她略微郁闷的眼神甚至还敢调侃：“这就放弃挣扎了？”

东方淮竹瞪了他一眼，嗔道：“还不是你没管好你四弟。”

王权霸业摸了摸面具，觉得这真不能怪他，谁能想到李去浊心大到这种地步，到那会了都没反应过来东方淮竹身份问题……还是说，南国那一场相逢，他们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其实这样也不算太差，至少你我消息来往他们不会怀疑……”

王权霸业试图安抚淮竹，却是话音渐低，东方淮竹更是直接起了身，面向淮水不去看他。

他们之间，一直都说是她不愿放下自己的责任，恐世人偏见轻辱神火山庄，这才暂做隐瞒，但其实他们心知肚明，她其实是不可能更无力放下那份真正沉重的责任。

王权霸业是被选中镇守边境的人，将背负守护圈内的安危的责任，而东方淮竹肩上担负的，不仅是神火山庄，其实还有道盟和人类的未来。

她是内定的未来道盟盟主，哪怕因为两年多前的重伤，高层一度犹豫要不要选择让他代替她，让他公开在世人面前。

但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她可以足够懂事，担得下未来，选择继续让王权消名——道盟最强实战力，终究还是有去镇守边境才好。

而道盟盟主啊，怎么可以是一内宅妇人呢？

——嫁了人，哪怕她还是神火山庄的庄主，世人也不会信服她的。

道盟高层需要一个世人信服推崇的新盟主，承前启后，替他们这些无力改变太多的老人，开创一个人、妖和谐相处的新时代。

——也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可以保证道盟有足够力量对抗妖盟的盟主。

哪怕合作多年，积年血海深仇还是在那的，人类新生代可以很快忘记祖上的仇恨，但妖怪寿命长久，他们不会忘，想和谐相处，要么一场关系到两族存亡的威胁，要么，一场割裂新旧时代的战。

道盟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令世人信服的盟主。

被选中的东方淮竹是不可能嫁人的，哪怕是她想嫁，为之甘愿放弃一切，也不可能嫁人，道盟诸家前辈，哪怕是她的父亲都不会同意——为了道盟。

东方淮竹意识到这件事时，面对父亲的试探表明了终身不嫁的决心，可又偏偏遇上了他。

东方淮竹不会辜负期望，但她也不愿辜负了他。

为了两人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东方淮竹她决意要彻底掌控东方领域，尽早接任她父亲的位置，和那些掌控着秘密的高层平起平坐。

她无法让世人抛却偏见，但没关系，她选择铁血手段，让世人畏惧听从——深藏多年的少年轻狂意气再次冒出，比上一次更为滂湃，她自信她可以掌控东方领域，让她的大本营没有丝毫不敬之声。

也相信他们可以，他们俩啊，可不是孤身奋战，他们的兄弟姐妹，可没有普罗大众的偏见。

王权霸业从背后拥淮竹入怀，声音低沉：“对不起……我保证他们不会知道的……”

隐藏恋情，甚至不敢向最亲近的人表明，担心的，其实是那些高层。

若是一不小心让那些长辈们知道了，在他们没有足够力量证明她嫁人不会影响她成为道盟盟主、引领局势之前，那些长辈一定会想办法拆散这段情的，他们自信彼此感情，但，若因此让长辈失望，与之离心……便就是问心有愧了。

“你三弟四弟早知我身份，我也没指望能瞒面具多久，只是……”

东方淮竹握住他的手腕，颦眉含愁，欲言又止。

有一个李慕尘在身边，东方淮竹知道以面具团的情意，她瞒不了太久，之前设定暗卫弟子的身份相交，也是在等他们完全认可她，甘愿且自发替他们在长辈面前隐瞒。

旁人不知，那些前辈们可是知道，神火山庄除她以外，没有一个能与王权霸业匹敌还会迷雾面具秘诀的年轻女弟子。

一旦透露一点信息，他们，就瞒不住了。

“放心。”

王权霸业安抚地吻着她的秀发，他知道的，也早已做了防备。

“他们绝对不会和别人透露一点你我的信息，旁人只会猜测我爱上一个极为崇敬你的神火弟子。”

这也是，他们最初无言又默契的选择。

“剑先生。”

东方淮竹看了看阵盘上那已经快要到了的人影，轻轻挣开他怀抱。

“我曾告诉你我这小字乃是我母族郁儋族长所起，不过，你可知郁儋女子起字习俗？”

女子待字闺中，但如今世俗已少有名与字之分，固守旧习的郁儋虽还有此分，但也守着“待字闺中”的规矩，未出阁的女孩，一般不会起字。

唯一稍有例外的是，郁儋女子在订婚前母亲逝世。郁儋习俗重血脉传承，思追亡者，因此才会由族长为亡者之女起一小字，作为母亲生命的延续。

“小字由来伤心，我便不曾告诉过我父亲。”

有确切的‘名字’，那即便往后泄露点风声，大抵也能暂时往她借师妹之手与他们互通有无的方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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