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别离

水月无精打采地靠在叶子早已掉光的树旁，她的身下，是厚厚的雪地。

整个大地放眼望去，皆是一片一片的白茫。

她精致的面容上此刻写满了憔悴，几缕头发无力地耷拉在她的身前，过夏时候的水蓝衣裙还在她身上穿着，她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属于冬的彻骨寒意。她那双手紧紧地按在空无一物的胸前，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那里没有一面莹莹发光的镜子，也没有一个叫花镜的镜妖。

她身旁早已穿上了大袄的青倾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开口道：“水月，你这几月怎地如此怪异？入了冬却还穿着这薄衣，是要生病的。”

水月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来：“阿倾，对我来说，这倒也没有什么。”

“这怎么能行！”青倾有点生气了，“我和阿文要去南郡卖镜子，难道你不想去么？你前年还嚷着要去呢！”

水月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我不太想去了。阿倾，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我那面银镜随身带上？”

那面镜子，这辈子还没有出过这付家村呢。

青倾点了点头，转身道：“就依你的。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你可记得送我们一路。”

水月怔了怔，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

冬天是一名花妖最虚弱的时候。

水月待青倾走后，没过多久，就变得迷迷糊糊，但又没有睡着，却进入了一个万物空茫的状态中，她感觉得到周围的一切，却没有办法睁开双眼。

她似乎感觉到一阵风从她身边轻轻吹过，没来由的，她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人。

可是她的眼睛却仿佛黏住似的，怎么睁也睁不开。那如同云雾缭绕的奇异气场将她缓缓包围起来，刚才刮过的阵风好似在她后背停住，却不知在摆弄些什么，她本是干涸的丹田忽然便充盈起来。她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应该是有人在给她输送灵力，但不知怎地，知道她身上有这等好事，她却莫名其妙地想哭。

于是她便隐隐约约听到那阵风发出了一阵绵长的叹息，好似要转身离去，再也不回来了。

她有些惊恐地伸出双手想要唤他回来。

那风也似一顿，折返回来，她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似虚似幻地碰了碰她的眼角，抹掉了她眼角蜿蜒的水痕，一个别离珍重的姿势。

风停了，缭绕在她身周的云雾渐渐散去，她的意识渐渐回笼，终是蓄了力，再次睁开了眼睛。

入目仍是一片白茫，她依然是那个无力的，靠在树旁的姿势。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阵风也从来没有来过。

……

青倾和卢文走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很大。

走的时候，卢文牵了那头牛，青倾带上了银镜。

水月到底还是颤抖着，亲手把银镜递给了青倾，却没有注意到，那一面银镜在雪光里那般明亮，将她的容貌映得那样清晰。

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去之后，水月看了看四周的雪地，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化为本体，她的花茎深入寒冷的雪水，轻轻动了动，便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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