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自卑

帝望没有理睬那自称君祁的皇子，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微垂着脑袋的君麓，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此乃祭殿禁地，念你尚在初犯，饶你一次，下次定要将你交给陵帝处理。”帝望垂下眸子，背对着那正站在桃树下的少年淡淡开口道，“还不速速离去？”

“……谢大人，我这就走。”君祁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沮丧，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帝望行礼，转身离去了。

帝望没有发现，在君祁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的眼内涌出的无尽妒意。

然而君祁也没有发现，远处那举着重剑，垂着脑袋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抬起脑袋，在视线扫到他后，又垂了下去。

……

“你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不是么？”君祁走后，帝望唤君麓到她身边来，她的眼底微微有常人看不懂的怜惜。

“是。”君麓垂着丹凤眼，回答道。

是的，他得到了据说在这四国之中最强大的兵器，甚至那兵器的器灵，也成为了他的师傅。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为此失去了读书进学的机会，甚至从未出过这片桃林，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不能通透这人间乾坤。

因为这把帝望剑。

他得到了它，却失去了他想要的一切。

“所以，你没有资格自卑。”帝望对于君麓的心思没有一点察觉，“你是剑的主人，你的心思应该全部在武道之上，容不得一点污垢。皇子之间的阴谋诡计，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紧紧地握住你的剑，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知道没有？”

“是。”君麓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似的。

帝望闻言又眯起了眼睛:“不就没用膳么？难道你没有力气了不成？”

“是。”君麓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多谢师傅教诲。”

“我不是这意思……罢了。”帝望听着君麓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也想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只得微微皱着眉头，催促君麓赶紧练剑去。

到了君麓用膳的时间，帝望却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去。她穿过那条青苔小道，径直向桃林中一个白玉亭走去。

此时亭中正有一男子坐于其中，着红衣大袍，一头青丝如瀑直垂腰间，他翘着二郎腿，环着臂悠闲地坐在亭间围栏上，俨然把皇宫当成了自己的家。午间明媚的阳光洒在他仿若工笔画般的面容之上，却全成了他的背景。

他在那双诡美邪魅的桃花眸的眼角处，竟涂了淡淡的一笔朱砂。那女儿家的妆容画在他面上，却显得那般和谐。

红袍男子见到远处同样身着红衣的帝望，那薄唇忽然扯出一抹莫测的笑意来。

“多年不见，还是那么重的狐狸骚气。”帝望走到男子身边，看见他那愈发魅惑的面容，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样说我我真的是很伤心啊，帝望。”红衣男人拖着绵长的语调，面容似带了几分忧愁，语气却十分漫不经心，“好歹我被请进皇宫能见你一次，你居然只是这种态度。”

“看样子，你并不是很珍惜你这条命。”帝望清凌凌的目光如箭射向那雾气朦胧的桃花眸的深处。

“命么，无论是我或是小妹，都是想要的。”男人嗤笑一声，却垂下了眼帘，“妖也好，人也罢，谁也逃不过命中的劫数。”

“至少她留下了改变的机会。”帝望回目光，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而你呢？”

“那是她傻。”男子眯了眯桃花眸，却是回避了帝望的问题，懒懒地开口道，“她的孩子……这般模样，我难以想象他的未来。”

“那就拭目以待。”帝望的语气突然变得针锋相对起来，“至少我相信。”

“随你。”男子打了个哈欠，忽然站起身抖了抖红袍，“我还有十多个时辰的时间，就不跟你在这里扯了。”

帝望也站起身来。

“不送。”她道。

不送你这番踏入红尘，往九天宫阙如十八地狱，红衣卷罂粟一笑邪魅，于天边一红刹那，自此天涯海角永不见。

……

“唉，皇后娘娘已经被皇上冷落了好多日子了。”

“淑妃娘娘也还不是？只是皇上一直痴迷于黄老之道，已经许久没来过后宫了……”

君麓正走在宫殿旁的小道上，听到这些宫女们的闲言碎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可不是？据说明日午时皇上还要请国师炼丹呢……”

炼丹吗？

君麓垂下眸子。

不过是一团不晓得从那里整来的东西罢了，有什么玄乎的。

“丹药可是好东西，你如此想便是错了……”

风声夹杂着一道男声向君麓而来，君麓立刻浑身戒备，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剑。

“小家伙，还挺有防备心的么……”

那声音继续顺着风清晰地传过来，但是这声音的来源却被君麓听出来了。

远处通往祭殿的桃林。

君麓默默地向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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