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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站立着的,抱着金茧的少年,在读到此处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翻涌,再也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水,任由它滑落下来,滑落到白纸之上,任由那泪水,晕开这信上的那两个写得很深很深,完全不同于其他清浅的字的字迹来。
“澜澜。”
站立着的少年手指轻颤,将这张纸缓缓折好,放在了衣襟内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抱着金茧,他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右脚一个不防便被石头绊倒,身子便向前栽了去。
他向前栽倒时,神思不属,似并未察觉发生了什么。然而当他临近地面的前一刻,他这才猛然反应了过来,身子于仓促间一个转身,后背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好在金茧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并未受一丝伤害。
这重重的一摔似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些。
他怔怔地看着被自己紧紧护在怀中的金茧,然后缓缓地,正要坐起身子来。
忽然,他的手指,似乎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
他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手指旁边,有一块锋利的石头,这石头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那上面有人工打磨的痕迹。
他缓缓将这块石头拿起,放到了眼前,却在石头上看到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本有些浑浊的眸子霍然睁大,目光又移向了刚才这石头的所在之处。
右手颤抖着,轻而极速地拂过地面,拂去尘埃,终于在旧土中见到了他隐约预料到的,期盼的东西。
那是以血为墨,书写的字迹,被保存了这么多年依然存在着的字迹,龙飞凤舞,十分洒脱。
“随心而活。”
是她的字迹。
她曾说:“……我有直觉,这是失忆前的我写给失忆后的我的……”
她曾说:“我有预感……若是我恢复了记忆……我们之间的关系,怕就不会如此了……”
直到今日,一语成谶。
他瘫坐在地上,望着那字迹,没有说话。
这黑漆漆的山洞中,无人相问,唯有自山洞顶而射进的一丝微光。那一年,他在洞外站了一年,抱着期望等待,心却一点点凉了下来。可是她呢,这山洞漆黑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再等……
她以爱为名,将他束缚,无法呼吸;他同样以爱为名,竖起一道名为枫晚的障壁,将她拒之千里。
其中苦涩,谁又不是亲口品尝?
殷澜在地上坐着,一动不动,眸子却越发清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转暗,繁星闪烁,朝霞将出,直到太阳再起东方,他才动了动身子,摇了摇头,抱着金茧,站了起来。
一夜太长又似太短,似已将千帆阅遍,亦似在转瞬之间。
痛苦是痛苦,苦涩是苦涩,而该清醒的,却还是清醒。
亦如她虽然不舍伤心,留下了信件与孩子,却还是坚定地离开了他一样。
他可以泪流满面,被碎石绊倒,跌坐于地;神思不属,忆年少欢喜,却终究还是要离开这漆黑的山洞,去完成他的使命。
因为她是挽绛。
因为他是殷澜。
便注定了……这一场只能放手的爱情。
殷澜忽而想起来了什么,他缓缓地从袖口取出来了一个锦囊,把它夹在自己的胸口与金茧之间的间隙中。
“送你个东西。”五十年前的一天,她从树上朝他扔下来一个锦囊。
他接住,问:“这是何物?”
她的眸子轻眯,歪头笑道:“两根头发。我觉得,比起我而言,你可能会更喜欢它。”
那时的他,神情一滞,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离去的那一刻,她的眸光,是否有一瞬的黯淡呢?
眸光黯淡过后,又是否会愈发明亮?
殷澜轻轻地,笑了笑。
也罢,也罢……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
朝朝暮暮。
她定亦是,如此想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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