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神雒出现在了依然嗡鸣的船翼前,他比武勇来得更狼狈,浑身都是伤口,冷静下来后不禁疼得浑身轻轻发颤,不过还好,至少脸没刮花。
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北冥雪如期出现,客气地请他一起走。
出乎意料,北冥雪带神雒来到了东方铁心的那间温室花房里,一席红裙如火,尽显妖娆的曲线,仿佛要用身体的性感与魅惑,把眼前人的三魂七魄一并勾走。
神雒微微蹙眉,他并不是吃着一套的人:“你今天晚上打扮得很夸张。”
“嗯~原以为白天输那么惨,你会一蹶不振呢。姐姐都打算安慰你一下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肥的。真是不解风情。”慵懒的声线拖得很长,北冥雪缓缓转过身,高高盘起的长发,插着一根筷子,让她更像风尘中的花魁。
不过眼前的这人并不想领这份情,只是嗤笑道:“但还有一句话叫: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逗你越来越没意思了。对于那帮子土匪,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全靠巴结南宫问天过日子你信吗?”
“不信。想对付南夏那帮海盗,我的消息最多,你不得不来找我。否则你不会出现在那里。”
又是一声嗤笑:“只凭你,恐怕不够吧,你手下的人说好听点儿叫谋士斥候,说难听点儿都是白花花的肉,没有拳头。”
“笨啊,你以为战争只在沙场决胜负?这里是艾尔西亚,神武帝国的手还能伸过来,南宫城和东方海阁多少还是可以干涉一点儿,可以试试。”
“神武帝国?你真指望他们?”
神雒没想到,南宫问天这次钻了牛角尖,他竟然会把最危险的一个拉入局。
“我刚刚泡好的花茶,喝一杯吧。” 将一杯早已泡好的香茗端起送到神雒的手中,北冥雪又为自己的杯中倒个七分满,以茶代酒举杯相敬后,微微细抿了起来。
握着瓷杯,神雒严肃的神情并未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严峻了几分:“你能帮我多少,我要对付的是萧问影。南宫问天说是士族的手笔,天知道这个士族是不是上三家的某一位,萧问影连西域都敢染指,艾尔西亚又有何不敢。”
“恕我直言,神雒,你这个推测没有丝毫证据可言。”北冥雪翻了个白眼,“况且就算是萧问影干的,你志气就这么低吗,那么害怕萧家势力?”
早已习惯了的神雒对这样的嘲讽当是充耳不闻,“好吧,我就当你有足够的自信好了。那换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南夏的先遣军?估摸着时间快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到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群海王之鞭、深海之戟的深浅呢。”北冥雪轻轻笑了,她的凤眸比东方铁心的更加修长,天生的狐媚眼,笑起来极具美感魅惑。
虽然认识她的时间不算长,但还算得上朝夕相处,神雒也习惯了她的双眼,“你拿出有效的消息,我可以给你钱,可以买,也可以给予你需要的帮助,以作交换。”
“看来这次你和南宫问天不是一条心。”
南宫问天和北冥雪目标一致,都盯上了南夏的船。
但神雒盯上的是这些船背后的人,也就是士族的势力,虽然他更愿意相信却也极不情愿相信那是萧问影的手笔。
海上南夏的舰队虽然是名为一伙人,都听云策的指挥,但棠海之战神哲自杀式的攻击使得首当其冲的云策重伤重伤不起,接任的云箜显然没有他兄长那般优秀。如今的南夏舰队各自管着不同的地盘,分了七七八八,平时各管各的不会互相干涉,也就战时凝聚起来听候调遣,否则早就乱了规矩,长久不了。
北冥雪自然是不可能免费帮忙的,“那就做交换,你得帮我处理我的事情,达到我的目的,这样,我就帮你,如果没有效果,那别怪我不讲旧情了。”
“我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旧情。”神雒摇摇头,不想废话,“也可以这么认为,我们俩的旧情在各自家族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彼此间合作,那就得秉公办事。”
北冥雪不再言语。
他们都是孤身上京持刀斩龙,长矟向君王的叛逆,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活着回去。
夜深了。
东方铁心轻轻敲开南宫问天的房门,不出所料,他又坐在桌前捧着那本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回的三十六计细细斟酌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回身带上门,东方铁心索性往他的床上一趟,脸埋在他的枕套里,熟悉的凤凰花香扑面而来,不用细细品闻,它会自行游走进鼻腔,在脑海里久久回荡不绝。
东方铁心抬起身子坐直,努努嘴,看向同样望着她的南宫问天,喜悦间依然带着多年未解的疑惑。
凤凰花——东方铁心在萧家养伤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它的花香。它随五月的微风轻拂而来,如火如荼地绽放。有清香渺渺,似醉意阵阵,只是在它的身旁做着,某些思念又不禁蔓上了心头,未敢细想,却已是泪眼朦胧。
回到东方海阁后,她有意地派人寻过这种只在南宫问天口中听过的花,收到凤凰花只在南宫城能够生长存活的消息后,虽竭力克制,不免仍有些失落。
南宫问天的身旁一直有这种花香。
东方铁心不止一次地询问过他这花香是哪儿来的,亦或是怎么保存的,可南宫问天自己都回答不上来个所以然,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上从来没有什么凤凰花的香味,一来二去,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见到她如此痴迷,不多想,南宫问天知道她又在思考花香的事儿了。
这个问题南宫问天本人也感到无奈,他见过凤凰花开倾城之姿,也见过五月满城尽是红艳霞光的绝景,却唯独不知道身上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花香是哪儿来的。可偏偏东方铁心一次又一次煞有其事地郑重肯定道,让南宫问天一次又一次地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鼻子自小就有毛病。
“喂,丫头。”
南宫问天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个类似香囊的玩意儿,朝东方铁心的怀里一忍,随后故作正经地收回了身子;“这次回南宫城,已经错过最好的五月花的花期了。我找遍全城都没有找到有剩下的五月花,只在母亲那儿要到些已经晒干的五月花瓣。又采了些香味稍弱的六月花,混起来倒也堪比正五月的花。你、你要不嫌弃,就留着吧,反正没花多大精力。一个香囊而已。”
“南宫问天,这别是你自己绣的吧?”
“啊......啊?”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南宫问天身上猛地一失劲,手中紧握的书都跟着哗啦哗啦地晃着差点儿没抓稳,“屁,我那么多事,会有时间给你绣这玩意儿?”
“呵。还给我装呢?”东方铁心显然不信。
那仿佛要把他从内到外彻底看穿的眼神盯得南宫问天浑身发毛,最后也只能叫嚷着承认了:“......得得得,你赢了。是我绣的,怎么了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到南宫城的时候你不是没有上岸吗?”
“因为好丑。”
“啊?”
东方铁心提起这个正方体不像正方体,三角体不似三角体的香囊,另一只手伸出两指轻轻敲击着香囊上的图案,不知该说是无奈还是无语:“其一。设这个是你买的。可问题是这么丑的香囊哪家商贩做得出手?其二,设这个香囊是你找人缝的。伯父事情很多,他才不会帮你。伯母既然给了你花瓣,那帮你缝个香囊也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如此之丑的香囊会是当年天启城中倾城一笑的玉燕缝出来的?然后就是叶玉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手下有个叶玉的同乡,他向我透露过,叶玉小时候家里穷,所以多会帮母亲做些手工补贴家用,所以他的刺绣工艺相当可以。至于问雅.......你大抵是不敢找她帮忙的。”
“最后嘛,问题救出在你拿书的左手上了。问天,你周围只有神雒和北冥雪两人不是右利手,他们俩一个是左利手一个是双利手,你不属于这个行列,是个右利手,而你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有明显的短时间内受创痕迹,这种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频繁分布的只能出自使用绣针时的失误。”
“怎么了嘛,啊诶——你!?”南宫问天正想解释几句,却发觉眼前佳人突然欺身而上,额头顿感一阵湿润温暖。
再次将涣散的目光凝聚,他才发现东方铁心已经抬起了身子,伸手擦了擦唇角,含笑道:“虽然很丑,不过还是谢过了。毕竟很久没有人送过我东西了。”
“你干嘛?!”
“我干嘛?”烛火的灯光照在东方铁心的脸上,灼出层层绯红霞光,“你都敢给我绣双鲤游莲了,你说我干嘛?”
今晚的女娲星船停在艾尔西亚群岛和玉岛国最外檐草原的一片海沟中。
夜晚的海面其实相当无趣,说是繁星闪耀海天一色,看习惯了会觉得也就那么大点事儿,哪有诗词歌赋里写得那么震撼。
总有些闲得无聊想借景抒情的诗人为这片危险的静谧之海蒙上一层又一层神秘的光环,贴上一个又一个脸谱化的标签,每一次的皇家年会上武勇听得都想吐,碍于情面礼仪,又不好当场表达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那些没事儿就写海的诗人,至少有八成起步都没来过真正的海上;那些喜欢以沙场军旅搏皇伯和皇兄开心的就更离谱了,看那一双双白嫩细腻无缚鸡之力的双手就知道,至少九成的人连刀剑都没碰过。
武勇八岁入兵营,十岁随军出征,十四岁亲自领兵攻城拔寨,十五岁独当一面,他是神武帝国唯一一个在所有地域面对所有天气带领所有兵种打过各式各样的战争的将军。
毫不夸张的说,真要论战场经验,南宫问天和东方铁心都得在他后边吃灰。
对于那接近一万多人的先遣队,武勇仔细想过后,其实并没有多紧张。真要说的话,也估计是当时南宫问天提起时,被各种杂念冲昏了脑子吧。
一万人,如果真以死斗计算,以神哲裂土断海拉上数万南夏军队和云策陪葬的战例来看,估计放倒个神雒都够呛。
不过武勇并不打算让神雒以命相搏,真要出现让神雒一个人凭那什么狗屁神血莽上去、自己回头替他收尸的情况,不说神荼那个疯子会不会算总账,估计皇兄都得掐死他。
那就得在这片并不熟悉的土地上打游击战了.....天知道南宫问天是这么想的,竟然想将眼前的岛链作为延缓敌军速度的泥沼,将最后的决战之地放在身后一望无际的草原,他该不会真的想让神雒死吧?他脑子一热就算了,可东方铁心为什么会同意?
他们俩口子别合起伙坑自己啊。
神雒出事了他们俩只要不回天启城往封地里一缩屁事没有,打不了以一个“能力不足神雒自我牺牲退敌保全大局”的名头把神荼打发了,可自己每年都得回天启城,神荼明着来就算了,他要暗戳戳地来点儿什么谁受得了?
不行,越想越头痛。
“武勇哥哥?”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操作室里的寂静,武勇诧异地回过头,只见南宫问雅有些踌躇地站在原地,两只手握在身前反复揉搓,眼神也是充满了不安。
南宫问雅站在门口,月光在她的肩头散开,将她温柔拥进怀里,应她所愿,将月光均匀的洒在这个初被敲响的房间里,别致安宁。
“问雅?你怎么来了?”武勇是又惊又喜,“神乐呢,她没和你在一起?”
是的,神乐呢?
哦,突然想起来,神乐早在黄昏的时候就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她总是这样,成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过武勇无论年龄还是身份都不好对神乐说教,就由着她去。
他从未奢望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光临控制室,莫说白天人迹罕至,就算是他自己也很少会在深夜来这里。守夜的人多数都会去甲板,吹拂仍有些湿润燥热的夜风解乏,当然,也有像西门孝这样听力极好的,泡在酒吧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懒得多说些什么,毕竟成天待在一条船上,已经够压抑的了。
见武勇眉间积攒的不安和愠怒逐渐消散,南宫问雅也开始笑了出来,“嗯,没什么,回房后有些睡不着,出来走走,看见控制室还未熄灯,知道你还在这里。就来了。”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武勇实在不是找话题的料,只得另辟蹊径,“想学开这种船吗?来,我教你。”
“不会把他们吵醒吗?”
“稍微开慢点儿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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