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农历四月二十，天还没亮

大小夜猫子都回了自己的窝，就算是雾都的大街，也空旷了起来，只有草丛中传来几声虫鸣，时有时无，一惊一乍的

凌晨四点半，露水下来了，空气变得潮湿，又潮湿又黏腻。

不知是太暗还是有风，人走在街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顾念就在这个时间，拿着自己的通知单走进了大学路六号。

顾念从小父母双亡，一直被亲戚带大，像貌平平无常，只磕磕绊绊的念了个末城大学，性格懦弱，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在家宅了半年。后来附近派出所招协警，他二舅听了，就报了名，打算着把这小子打发了。

可是，没过几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不过，上面写的职位不是协警，而是：

顾念先生，恭喜您被我部门录取。

在这里，您将享有丰厚的工作待遇，同时，也将承担起维护社会安全稳定的重任，希望您日后能在新的工作党位上爱岗敬业，锐意进取，服从组织领导，团结友爱同事，为社会安定做出贡献

请于5月12日（农历四月二十）凌晨四点半，带好身份证和本通知书，准时到我处报道（地址：大学路六号一楼人事）

特别调查处

2013年5月1日

按理，大家看到这个时间都会以为是印刷错误，至少会打电话确认一下。不过顾念本来就有社交障碍，宅在家大半年他更是爆发出电话恐惧症，一想到给别人打电话，他就心理压力得半夜睡不着觉。就这样，他一直躲避到了5月11号半夜也没打出这个电话。

顾念倒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他决定一夜不睡，凌晨四点半去一趟，要是没人，就在附近的小饭店睡一觉，下午四点半再去一趟，反正这两个时间总有一个对的。

半夜，市区的公交车全部停运，他只好自己开车过来，折腾了一番，才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地方。

大学路六号不临街，在一个非常隐蔽的院子里，顾念现在院门口打量了半天，才看清楚爬墙虎下有一门牌号--“特别调查处”

院子里绿化做的很好，门口是停车位，往里走，有一片小林。穿过小林，好像真有一个跟传达室一样的小房子。

传达室里居然真的有人，亮着灯，穿过窗户，顾念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影子，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顾念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只冒冷汗，脑子一片空白，不明白这个时间传达室里的人怎么还不下班。

“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通知书……”顾念像念经一样，把这句话在心里呼噜了十几遍，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用颤抖的手敲了敲传达室的窗户，对方还没抬起头来，他如交代遗言一般的说：“我…我是来通知的，这是我的应聘书……”

“啊？”传达室里的中年男人放手报纸。

这都能念错词，顾念欲哭无泪，脸憋成了一块紫薯。

好在这时，对方看了看他手里的通知书：“哦……哦！你就是新来的小念同志吧？咱们这可好几年没来新同志了，怎么样，地方不好找吧？”

顾念松了一口气，他喜欢这种热情洋溢的人，只要对方“吧啦吧啦”一开话匣子，自己只要点头跟摇头就行了，根本不用组织语言。

“我跟你说，你可有服气了，今晚我们领导刚好在这，走，我带你认认人”

顾念一听这话，又冒了一身冷汗，并没觉得有服气，倒社交恐惧症又犯了。

顾念没出息，小时候一见到老师和校长都绕着走，弄的人家总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见领导？那就像让耗子见猫。

脚步声向起，一个青年男人从大学路六号的小院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棒棒糖，手插在裤兜。浑身上下五官都挺好看，只是脸色不大好，这男人眉头皱着，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别挡道，少碍事，给老子滚远点”

顾念刚好对上他的目光，被那眼神吓了一大

跳，他第六感感觉到——这个帅哥不好惹。

帅哥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神奇的变了脸，从“电闪雷鸣”直接变成“晴空万里”，而且非常自然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来，小同志，认识认识，这就是我们的领导。”顾念被推了一把，听见那人说：“处长，这次咱们有新同志了！”

洛桑热情的伸出手：“你好，欢迎！”

顾念丢人现眼的伸错了手，像碰到了电一样立马缩回来。

洛桑没为难他，拍了拍顾念的肩膀：“别紧张，这里的同事都很热情，本来你头一天来，我应该带你认认人，但是今晚实在有事，别介意啊，让老吴带你先去人事给你办入职证，然后今天你就回去休息，下午再来报道，好吧？”

顾念赶紧点了点头

“对不住，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头有需要，直接找我！”洛桑冲老吴摆了摆手，这才行色匆匆的走了。

老吴倒是洛桑的忠诚拥趸，一边带着顾念，一边喋喋不休的说：“我们处长啊，年纪轻轻，有本事，接待人物从来不拿架子……”

顾念还没从巨大的恐惧中缓过来，所以只会像应声虫似的点点头。

然而，正是因为他不敢正眼看人，所以他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位领路的老吴的那张脸在灯光下惨白的像墙皮，嘴唇血红，嘴角一直咧到耳根，一张一合间，能看出他没有舌头。

“我是值夜班的，所以你们白天一般见不到我”老吴在旁边幽幽的说

“对了小念，只要没大事，咱们这就是‘事少钱多早下班’”虽然顾念还不懂这句话，但有不能展现自己的笨，只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咱们到了！”老吴乐呵呵的说。

顾念一抬头，看见办公室的门上挂着一个门牌“后勤人事”四个大字，黑底红字，红的不正。他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顾念灵机一动，那好像是干涸的血迹那种……

老吴敲了敲门：“小栀在吗？今天有新同事，我带他来入职。”

“恩，来了。”那声音好像有点远，又好像人就在耳边说话，顾念本能的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吴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到：“真是不好意思啊，小栀跟我一样，只能值夜班，所以在这个点办入职手续。辛苦你了小念。”

等等……

什么叫做“只能”值夜班

那白天……

顾念又冒了一身冷汗，这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通知书和身份证带了吗？”顾念再次被这种声音吓到。

……

顾念办要入职后，他又看见那女孩身后盘着一条成年人腿粗的大蛇，朝着他吐芯子！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老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呦，秋颜也在啊！今天月圆夜就早点休息呗……诶，小念，你这是怎么了？”

顾念没说话，缩成一团蹲了下去，他千辛万苦找到的果真是一份别出心裁的“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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