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微微一笑,像是早就看破了她这个儿子的打算,却做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说你们,今天就是聚这商讨这件事要怎么对付我的?”
钟林失笑:“母亲说笑了,这不说得好像我要害你一般嘛。”
老太君似笑非笑地斜了钟林一眼,哼笑了一声,转头对上拼命把自己往后面缩的钟澄,道:“清澄(钟澄的字),你没有告诉你堂弟你卜梦的结果吗?”
钟澄被点了名,只得从后面站了出来。钟澄是他那辈中卜梦术最为精湛之人,他也是卜命阁的阁老,专司各种占卜吉凶的事宜,这种族内大事自然少不了他的工作。此时已是一个六七十岁小老头的他,却畏缩得像个面对夫子的孩童,话都说不利索。“这……这、我、我还没……”
老太君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孩子从来都这么油滑,总想着做老好人。罢了罢了,你拉不下脸来说,那就让你的侄外孙女来说吧。”说罢,便看向了钟挽灵,“晚兰,你来告诉你外公吧。”
钟挽灵转过身,有些为难地抬头看向老太君,可老太君只是温柔的看着她,好像看不懂她眼中的为难。钟挽灵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这位曾外祖母在牵扯宗门的时候意外的强硬。可让她一个孙辈去拆祖辈的台,实属难做。
不过,才女就是才女,一个转身的工夫,钟挽灵已经想好了说辞。她微微上前一小步,双手交叠架在胸前,娓娓说道:“外公怜见。晚兰至佬山时,曾闻门中夫子授课于人,曰,佬山之巅,有一神树,亭亭如盖绵绵百丈,遮天蔽日荫蔽吾钟氏。因故吾钟氏门人亦是神树之子。神树之子,即为木。城,围也。木遇围,困也。”钟挽灵稍顿,又道,“又有言,宗门以人为本,故宗门亦为人。人陷入围,囚也。实为大不吉。望外公慎重体察。”言罢又慎重地鞠了一躬,得体地退回原位。
众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这番话竟是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口中说出。
钟林好不容易回过神,又是无奈又是欢喜。无奈的是自己本来想帮这外孙女的计策,居然被她自己搅黄了。喜自是因为如此才女竟是他家的外孙女,怎能不羡煞旁人。
于是,这把家主和众长老困在八仙厅一上午的事,就这般一锤定音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讨论的也都讨论了。老太君便把她的子侄们遣散了,又牵着钟挽灵在众婢女的簇拥下回了自己的宅邸。
几位长老见这位大家的老娘走了,也都松了一口气,这才纷纷赶往茅房一解胯下之急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三个月。
今日正是佬仙门主母八十大寿。
因为这位主母特殊的身份以及那段为人称道的传奇,每回老太君的寿宴都分外隆重,来拜寿的宾客众多且非富即贵。
这日从早到晚,进山之人络绎不绝。城中客栈早已人满为患,城中山道仍是车水马龙人流不止。佬仙门中的门人和百姓早已习惯,民居们纷纷打开自家大门,有摆出小摊的,有迎接住不上客栈的四方来客往家中暂住的,有兜售各种特产手工艺品的,有做些小吃点心的,如同过节赶集一般,热闹非凡。
佬仙城中位置最高、占地最大、装饰最为华美的,自然是钟府。此时钟府内外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张灯结彩迎客备宴堂前院后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忙碌。
一名略显富态的妇人斜依在花园中的贵妃椅上,对着命婢女特意从房中抬出的梳妆台照个不停。那妇人约莫三四十岁,长相端丽,有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有几分魅色,虽是有些过于珠圆玉润,但看得出发福前算得上个美人。可惜本还能算秀美的脸上此时上了过重的脂粉,只让这魅色落于俗气。可那妇人还不自知,还拈着瓶瓶罐罐的脂粉让婢女一一帮她试。
此时,一位身着绛紫绣金富贵花长袄的老夫人从前院匆匆而来,一见这架势一双慈眉不由地都皱了起来,忍不住骂道:“水儿,你怎么还在这……这,这像什么话?”此人正是钟氏现任当家钟林的正妻淼氏,而那庸俗的妇人正是她的长媳邹水儿。
邹水儿对淼氏的怒斥很不以为然,也不起身给婆婆请安,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面命婢女撵着胭脂,一面不咸不淡地答道:“我怎么了?我喜欢在阳光下描眉,暖和还看的清楚。”
淼氏气不打一处来。可此处是前院与雅竹苑相连的侧院,人来人往的。大庭广众之下,淼氏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只得压低声音劝自家儿媳:“这是侧院,一会客人就要来了,你、你……哎,你这般成何体统啊?”
邹水儿蛮不在乎地捋了下头发,轻佻地答道:“那正好呀,让那些贵客们也看看你这美艳动人的儿媳妇。”
淼氏皱眉无言以对。美艳动人与否,她不知道,水性杨花是肯定的。可淼氏不能说。这狐媚子别的长处没有,勾引人的本事了得,迷得她儿子七荤八素非她不要,对其言听计从。而淼氏和钟林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失了这个长子嫡孙,别说淼氏心不心疼,可能连她相公钟林的家主之位都会动摇。淼氏也曾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乡野泼妇,结果这女人竟然直接带着她孙儿离家出走,逼着她儿子把人给求回来,还害得她被自家原本乖巧的儿子狠狠数落了一番。那之后,淼氏再怎么看不过去,也只能由着这女人作威作福。
可今日是老太君寿辰大宴,大家都忙不过来,此时真由不得这女人在此作妖。淼氏咬了咬唇,只能忍着怒气,好言相劝:“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太君早已吩咐众人,此次她另有要事公布,必须慎重。你好歹也做点事,不然让二爷三爷家的人看去可如何是好?”
邹水儿虽是不愿,可那老太君邪乎得很,她也不知怎的看着就怵,若真是被二爷三爷家的人告到老太君去,她可吃不住。可这次的寿宴,她内心确实有不满,倒不是不愿给老太君庆生,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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