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椅上的风吹不到江河

……

林芝薇是跟张帅都是市重点的学生，并且三年都是同一个班级。

张帅的成绩很好，林芝薇的成绩可以说是垫底，她是通过家里的关系上的市重点，通过家里人的几番运作才调到了高官市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也就是张帅所处的班级。

张帅是贫困生，靠着国家的接济和张宥甜辍学打工才得以上的高中；林芝薇家境殷实，两人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张帅所处的班级是八班，是一龙中学的最好的班级。起初，刚进这个班级的时候，张帅以优异的成绩直接被任命为班长，不过后来就被撤职了，原因是很多同学去老师那里请求换一个班长，他们说张帅不够格做一个班长，不能做好带头作用。

张帅因为家境问题有点自卑，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当然做不好一个领导班级的人物。林芝薇以青春美少女人设俘获了所有男生包括张帅在内的所有男生，自然而然的当选了二代班长。

林芝薇成了班长，同学们自然而然的就有各种借口找班长帮忙，而林芝薇身为班长也不太好拒绝。最让林芝薇头疼的就是一些直男老打着题目不会想请教题目的理由来接近林芝薇，同学们都心知肚明林芝薇一个靠关系进的重点班，她怎么可能会这些题目啊，她真的很想把这些问她题目的人堵在厕所里暴打一顿，可是为了保持她美少女的形象，她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啊，好气。

林芝薇人设是美少女，她的内心其实住着一个腹黑的小恶魔的。在班上几乎所有男生都在讨好她时，张帅却不为所动。张帅因为自卑不敢跟她说话，林芝薇却不知道。林芝薇看着这个不爱说话的胖子，就想忍不住逗他，就经常欺负他，而张帅也不回嘴也不还手。林芝薇的新鲜劲就过去了，慢慢、慢慢她就被其他人和物吸引了，就没再欺负张帅了。

她们的第二次相遇，就是在这江河畔。

那天学校放假是在下午，放的很晚，住宿生都要回到自己的家里，不允许在假期住在学校宿舍。张帅他有点不知所措，不能住校，也不能回到神居乡那带着些许温暖的地方，因为没有车。张帅只能在城里“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坐蓝皮车回家，但是他没钱，他连一个小旅馆的钱30元都拿不起，甚至网吧包夜的钱都出不起，他其实可以包机一小时，然后坐到第二天一早，但是他自卑怕了，他不会用电脑，他连开机键都找不到在哪，他怕被人嘲笑连电脑都不会玩。所以一路步行到了江河畔，他走一下午了，没休息过，他不敢停，他一旦停了下来他就会不知所措，他只能用走路来麻痹自己内心的不安，他漫无目的走路，一路走到了江河畔，江河的晚风吹醒了他的迷茫，他决定就躺在河畔旁的长椅睡觉，他想，晚上能睡着就睡着，睡不着看看江河畔也行。

张帅就一直坐在长椅上，吹着江河畔的晚风，他还是害怕，害怕路过的行人发现他一直坐在这里，跟其他人评头论足。他想多了，没人会注意到他，即使他在这里坐上一夜，除了一人。

林芝薇的家就在这江河畔附近的一栋高楼上，在她家阳台上正好能看到那把长椅，林芝薇每天晚上都在阳台上看着江河。今天她也在看江河，她发现长椅上有个人，那正是张帅，她当时只觉得这小胖子还挺有意境的，跟她一样在看河。

“芝薇啊，洗澡了。”她妈妈在叫她。

“好了，来了，妈妈。”林芝薇回答道。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江河，没看那把长椅，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之后林芝薇就一直在跟她妈妈唠家常，没有去阳台。

夜深了，林芝薇去了阳台，又看了一眼江河，她发现，张帅还在那里，不过她没在意，因为她太困了，看完就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凌晨，林芝薇起床上厕所，林芝薇很少起夜的。她上完厕所后突然想看看张帅还在不在那里，就跑到阳台上看。

摇曳的灯光下，深红的长椅上，有一个人，张帅还坐在那里。

张芝薇突然很好奇，为什么他要一直坐在那里，就穿着睡衣出门。

刚出门，一阵风拂面而过，让林芝薇打了个冷颤，她为了不感冒，回家穿了外套就准备出门了，但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拿了一件外套，写了一张纸条——江河小区6栋602，才出门。

到了那把长椅前，赏河的少年身上还穿着学校单薄校服，他双手环保自己试图留住一点温度。

林芝薇把手上的外套盖到了他身上，就轻轻的回家了。

张帅其实知道有人过来了，但是他不想面对她，他在装睡。直到外套盖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尘封已久的心颤了下，他想睁眼看看是谁，可终究没有这个勇气。

直到，直到，林芝薇快要上楼的时候，张帅睁眼了，他看到一个背影，睡衣外套着外套的背影，但他不知道她是谁。

张帅有了这件外套，才总算睡着了。

“哪有人睡觉还浑身打颤的，真是傻瓜。”林芝薇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装睡。

“成绩那么好竟然不知道晚上河边会很冷的嘛，还真是个傻子。”

那一年，是初春。

第二天，张帅醒了，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附近有没有注意到他，幸好，除了环卫工人没有其他人了。他看了看手中女性化的外套，正愁着怎么把这件外套怎么还回去的时候，一张纸条掉了出来——江河小区6栋602。他不知道江河小区6栋是哪一栋，但是他昨天看到了他上楼的背影，他寻着背影所走过的路线，来到了6栋602，他想敲敲门，看看昨天那人到底是谁，并当面道歉，并解释一下他昨天坐在躺椅上并不是无家可归。

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敲门，他走了，一路走到客运站，坐上了蓝皮车，坐上了回乡的车。

她其实一直在看他，看着他上楼。她在等他敲门，但什么都没等到。

那一年，是初春。

……

林芝薇打开门把外套拿了进来，然后走到阳台看着少年远去。

其实林芝薇对张帅其实也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对弱势群体的关心和好奇他的故事。不过张帅算是变相的走进她的内心了。

另一边，张帅乘坐蓝皮车已经回到了神居乡，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与初中相比，那个唯一为了他好的姐姐，也为了他的学习而外出打工，屈服于生活只为供张帅读书啊，张宥甜现在也才16岁啊，跟他同龄。

想到这里张帅就愈发的不安了，他开始怕了，他怕辜负了姐姐和父母对他的期望，他怕自己做不到那么好，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想到昨天晚上那个给他外套的人，那个外套看起来是个女生款式的，外套主人应该很年轻。

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温暖了些许，他感觉人间自有真情在。

家里现在没人，应该都在田里忙活，张帅放下行李去田里帮父母忙去了。

走到田里，看着才刚步入中年的父母就已经华发苍颜了，张帅就感觉非常自责，也非常自卑。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张帅又坐上了去往学校的蓝皮车，他看车上人已经满了，没有座位了，只能用站着。他询问司机能不能给他便宜一点钱，他可以一直站着，司机看着他穿着市里的校服，就给他免了一半的车票，并让他好好学习。乡里每年的高中生，非常少，在民风淳朴的神居乡一般都会被优待。

张帅就这样一直站着去了市里面，从蓝皮车上下来，去小卖部换了一个硬币去坐公交车，张帅为了省钱，是坐的没有空调的公交，只要1元钱；而空调车要两元，张帅从来没坐过。

上车时，张帅看到在市里上学的学生都有一张公交卡，而他是投硬币，心中很不是滋味。

到了学校，坐在桌子上摊开一本书在写。他没有朋友，他只能以书为伴，用学习来麻痹自己，哪怕有那么一小会没有在学习，他也只会看着书本发呆。

所以在同学们眼中，张帅就成了只会学习的怪胎、书呆子。同学们也不爱跟他说话，也不想去了解他。

但是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他，像是在关注一个病人一样。她觉得一个人不该如此，他少了很多同龄人都有的少年感，但偏偏这样一个人会在寒风刺骨的晚上坐在长椅上赏河。

……

一个月月后。

学校放假了，这次还是下午放的。张帅回不去家，他再一次去往了江河畔，坐在了长椅上面。他心里还想再见一面给他外套的那个女人。

林芝薇趴在窗户上看江河，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个少年今晚还会来。

终于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了熟悉的长椅上。

他第一次来，她觉得他很有趣。他第二次来，她才明白了些什么，他可能是回不了家。

她突然想跑下去找他，但还是忍住了。她怕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在窗户上看着脸跟身材完全不协调的张帅，渐渐地着了迷，她不明白这么好看的脸为什么会出现在张帅身上。

她准备等他睡着了，凑近看看他的脸，在学校光顾着欺负他了，都没发现他生着一张令人着迷的脸。其他人应该也没发现吧，她想。

这次，少年准备得很充分，书包里面装着袄子，不至于被冻得睡不着。

夜深了，他的眼神从江河移开，望向了江河小区。

她的眼神和他对上了。

张帅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错觉吧，他想。

林芝薇的脸微微红，心怦怦跳。她感觉自己喜欢上他了，错觉吧，她想。

她鼓足勇气跑下楼去看他。

她蹑手蹑脚的走下楼，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那个长椅离她也越来越近。

她快要走到了，突然一群人把她围了起来，原来是醉酒的大汉起了歹念。

她害怕极了，忍不住大叫寻求帮助。

他听到了动静马上睁开眼，他看到了一个大汉想对一个女孩动手动脚。

只见那个少年冲上来把女孩保护在后面，他肥胖的身体第一次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大汉见少年坏了他的好事，就冲上去和少年扭打。

少年一拳向他脸砸去，大汉连连后退。大汉酒醒了，就离开了。

少年回头看向女孩问：“没事吧”

女孩盯着少年的脸答道：“没，没事，谢谢你。”

“女孩子大晚上不安全，别乱跑。”

“嗯……嗯，下次不会了。”

少年说完就又回到长椅，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女孩慢慢的走进了小区。

少年望着女孩的背影，想，她怎么也在这？巧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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