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刚砸到脸上,疼痛尚未袭来,第二拳又紧跟而至。向安戎凭着身体反应躲闪,结果没能躲掉,还因此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黑白校服多了几分泥人特色,他毫不在乎,只是思绪相当混乱:我为什么会被打……陈浪野的动机是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脸颊两侧的阵痛仿佛钻头失控,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开玩笑会用的力道。
凌乱不羁的长刘海下,脸皮渐红渐皱,皱出了半边法令纹,眼睛一大一小,大的瞪成了橄榄,小的眯出了卧蚕,眉头还挑得像简笔画海鸥。老师常说不懂就问,向安戎正用表情提问,他张开嘴不出声都能表达困惑。若是热血动漫,现在也该讲解攻击目的了。然而枫叶哗哗作响,雀鸟啾啾合鸣,陈浪野一句话也没说,且无神情变化。向安戎可以肯定就是他动的手,在场还有三人目睹。可他们是一伙的……这似乎是个圈套。向安戎不愿如此认为,他将愤懑压下,起了身,大声质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欠揍咯。”常明从陈浪野的背后蹦了出来。这小个子身穿松垮校服,背着日式书包,长相不仅白净,而且俊俏,近看是潮流正太,远观则似短发萝莉。好看的男孩子又有什么坏心思?熟悉他的无不直摇头长叹息。至于不熟悉他的,喏,现成例子。
“玩笑?”向安戎问道。常明微笑,摇头。
“反应力测试?”向安戎继续问道。常明仍微笑,摇头。
“还是什么奇怪的欢迎仪式?”向安戎终于问到了常明的点上。于是,常明变成了点头娃娃:“没错,不是有句话,叫作不打不相识嘛。”
向安戎又问:“我们要打架?”常明答:“准确来说是我们打你。”
向安戎再问:“为什么要打我?”常明答:“欢迎你呀。”
向安戎想要问清楚,可常明一直扯皮绕圈子,还微笑着,让他讨厌不起来。陷入闭环的对话再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分明是不想告诉他。箍着发带、发色比枫叶还要红个几度的严灿撸起袖子,朝向安戎走来。向安戎这才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真要打架,自己单枪匹马肯定没胜算,逃跑?该不会是刚刚聊到的情景跑酷吧……那两拳多半是为了逼真的节目效果,既然如此。他低下头,吊着眼,装出些痞凶气来,接着拿皮筋扎了头发。脑袋还有些发晕,不过并不妨碍思考。障碍物有树和灌木丛,问题不大,关键是从泥地跑到石板路后该用什么速度跑下去,中午下过雨,地面湿滑,太快会摔跤,太慢会被抓,终点大概是羽卒湖公园的出口,还得规划下路线。余光所见,戴着银框眼镜的高冷小哥举着手机。噢,是负责录像的。观察好环境,向安戎用大拇指划了下鼻子,利落地跑了起来。
“搞什么嘛,我还以为他要动手。”常明失望到嘴都歪成了倒u形。
严灿追了上去,就像手动挡的车子,一档接一档提升速度,提升到最后,速度超过了向安戎,距离不断拉近。【已知距离为xx】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向安戎把终点定在了羽卒湖公园的出口,多半能跑到,但那要是不算终点,他的结局只有被追上。然而现实不是加减乘除,总有意外发生,严灿在快要抓到向安戎时,失手摔倒了。
“不是吧,难不成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常明的脸上错愕与惋惜之色兼有。严灿摔倒这事对于他而言无异于真人平地摔。他哪里晓得接下来还会有更离谱的发展。
已经拉远距离的向安戎放慢了速度,常明以为他是跑不动了,他却掉了个头,常明以为他是要来嘲讽,他却小跑到严灿身前,伸出手来:“没事吧,灿哥。”
向安戎对严灿印象不错,认为他人如其名般灿烂,如其发色般炽热。在缺乏阳光的万法市,碰到这样的人挺难得,来这儿的路上聊了几句就管他叫灿哥了。
“要继续吗,改天也可以,地还没干,跑起来还挺危险的。”
向安戎的手并没有握到严灿的手。是嫌我手脏吗?向安戎还没反应过来,严灿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顷刻间,世界天旋地转,黄绿交杂的草地变成了肮脏的灰色天空。是阴天,怎么会有放晴的错觉。向安戎被放倒在地了,他十分不解地盯着严灿的眼睛。
“为什么?”向安戎再次问道。严灿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侧腹的剧烈疼痛。什么朋友,情景跑酷,完全是自己骗自己嘛。友谊如琉璃制品,被一脚踢得粉碎。
向安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他开始回想做过的坏事。那些坏事本质都算不上恶劣,充其量是恶作剧,近来有隔壁班女生找他一起玩,他提出俯卧撑比赛,谁要是输了就得绕操场跑三圈,结果人家哭着跑了。难道是她叫来的人?
“早点完事。”林泽森放下手机,不耐烦道。他就是踢了向安戎侧腹一脚的人,那位高冷的眼镜小哥。林泽森俯视向安戎,眼神不屑,像是在看不得不踩死掉的虫子。
本被压下的火气熊熊升腾,引得向安戎起身。林泽森反应迅速,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胸膛。向安戎正要动手,被严灿喝止了:“别动,你一个人能做什么。”这句话点醒了向安戎,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还是自愿跳上来的。
“我还以为他会哭呢,森森,你该不会也放水了吧?”常明负手,歪头笑问。
“踢到哭就完事了?”林泽森站了起来,欲要再踢几脚。
“这得问浪爷了,浪爷浪爷,你说今儿咋个整法?”常明回头看向陈浪野。
陈浪野还在看风景,从这边红黄一片的枫树林,到远处映着翠色的羽卒湖。这头狮子心有傲气,不把倒在地上的猎物当猎物,他神色慵懒,语调轻慢:“你们随意。”
“一中高三一班的向安戎,疤老大的左右手,对吧?”常明摆起架子,确认信息,如同长官审讯犯人。向安戎正要开口说话,侧腹的又一次剧痛扼住了他的喉咙。林泽森已在施加刑罚。严灿见向安戎面目狰狞,连忙把他翻了个身压制在地。
“森森,我们要人道主义些。” 常明假惺惺,故作严肃。
“不打他?那我走。”林泽森作势要离开,被常明拉住了胳膊。
“且慢,林教头,我等先要问问,问不出再使硬手段。”
“差不多得了。”严灿插话道。
“不要被他骗了,阿灿,想想阿崽那副惨样啊!”
“十分钟。”林泽森用手机定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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