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是印象里什么高耸的圣殿，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深埋在这片山谷中。这座建筑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它的墙体爬满了植被，过尖的屋顶没有戳穿树冠，反而安稳的隐藏在树叶之下，它给自己贴满伪装，为了遮盖原本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墙体，很明显，它完美的做到了，骗过了周围的一切，却骗不过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再好的秘密也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好了，就从这里进去，你就可以见到伊利薇尔大人了。”祭祀伸手指了指那座建筑幽深的入口。

“你们…不进去？”

“我们不能随意搅扰神女大人的安宁，既然说了只有一人前来，那就只能进去一个人，偶尔也会有孩子偷偷跑进去，这些孩子大部分都会受到惩罚，每个人都一样。”

“好……吧”

帕洛斯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脸旁的辫子，走了进去。

幽暗，寂静，这就是对这条通道的全部写照，偶尔也会有光线透过被植被掩盖的窗户透进来，但那微乎其微。帕洛斯发现自己一紧张就会开始环顾四周，感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又往前走了一段，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

书，到处都是书，巨大的书架和从书架某一端掉下来，盘踞在地上的卷轴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这里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穹顶装上了星象图，垂挂下无数精细的星象模型，随着机械的驱动改变着自己的位置，向正确的方向前进，帕洛斯轻轻略过几座书架，在路过几扇彩绘飘窗时，他察觉到什么动静，抬头看去。

“你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清澈的嗓音从梯子上传来，最高的那级坐着一个人，她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将它小心地放回书架里，偏过头轻笑了一下。

她静静俯眼，用那双银色的瞳孔看着帕洛斯，彩绘飘窗里透出的光笼罩在她洁白的头纱上，那双漆黑的角，那点从头纱下露出的浅紫色的发梢上，似乎都是在彰显她的与众不同。

“想必您就是…伊利薇尔大人了？”帕洛斯在想自己是否要鞠躬的时候，伊利薇尔已经提着长裙从梯子上灵巧地滑下来了。

“去掉您和大人…也许？这会让人们的关系显得疏远。坐下，休息一会？”

帕洛斯环顾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椅子之类的东西，他愣了一会，伊利薇尔已经坐在了地上，她拿起放在地上的水壶，将水倒在杯子里，把那个杯子推到帕洛斯面前。帕洛斯有些局促地坐下，拿起了杯子。

“你来见我，说明你赢了那场比赛，我在此代表伊利斯向你祝贺。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想问的…”，既然是和神使有关的人，那也许知道一些关于白色的花的事？至于那个印记…还是先别提了，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帕洛斯多疑的性格让他没法完全坦诚。

“您知道…白色的花吗？”

“白色的花，似乎见过”伊利薇尔抿嘴笑了一下，帕洛斯注意到她的眉毛似乎有些不自然地皱起。

“山谷中，草地上，包括我的花坛里，都存在着这样子的生命，雏菊……那些是你要找的吗？”她偏了偏头，从一旁的盒子里抽出一本书，用两只手攥着，仰头轻闭了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那些不是”帕洛斯回答。

“为什么这么肯定？仅仅凭一句话就可以下定论么？”她没有睁眼“你听到图书馆，想到的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书”

“你看到一本书的封面，看到它的名字，或许你能推测出这本书大致讲了些什么，但它的细节，那些缩在页角里华美的词藻，那些由跃动的文字所构成的人物形象，都是无法只通过表面就可以看到的，不是吗？”

“这就像一个人，他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从小丑变成王子，走进金碧辉煌的宫殿，游走于名流之间，但如果我是他”她睁开眼睛“我想我最终还是会选择原来的生活”

“为什么，如果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干脆留在那里”

“太累了，与其每天装模作样，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活着，过自己的生活不是更好”她有些若有所思地托着头“可惜，小丑的家人希望他能成为王子，他最终还是得待在那个地方，不知道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的，我没能把它看完。”

“所以…真的没有关于创世神和那些白色的花的线索了吗？”

“创世神？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帕洛斯斟酌着利弊，他最终揭开自己右手的绑带，那个印记一下子显现出来。她不可能注意不到它。

“你是…你就是创世神派下的使者？我原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以为？您不是天使吗？会不知道这些？”帕洛斯有些疑惑。

伊利薇尔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她扶着一旁的梯子，头纱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太好了……终于有能让我不再遮掩的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帕洛斯……”

“帕洛斯”她捂着脸转过头，指缝里透出她的眼睛，在阴暗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悲哀，但她的嘴角却是在笑的“我才不是什么天使的继承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枚神的弃子。”

我只是一本内容浅显单调的书，却被包上了过于华丽的外壳；我只是一株普通的玫瑰，却被种在过于高调的花瓶里

我想我不需要那样华丽的羽毛，不需要纯金打造的鸟笼，我宁愿披着杂乱的羽毛，至少我还有自由。

但是我被希望，那么我就按照被希望的去做，我还是学会了在金笼里唱着我并不了解的歌谣，学会了等待春天，也许到那时候，我的生命也能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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