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之白栀栖桐
超小超大

第十四章

从这刻磨将军方才的态度和举动来看,他是一个非常纯正的半月人,这些风俗理念必然深入其心,而他更是极重这些“兄弟”,用这个来威胁他,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果然,刻磨在黑暗的另一端憋了一会儿气,强抑愤怒,半晌,终于无奈地道:“你不要动我兄弟们的尸体!他们都是英勇的好士兵,在这罪人坑底下呆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很不幸,今天被你杀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解脱。但他们的尸体,绝再不应该受这样的侮辱。”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当真是来杀那贱人的?”

谢怜温声道:“绝无欺瞒。所以刻磨将军可否告诉那人的本领一二?”

不知为何,刻磨似乎暂时收起了对凶手的攻击之意,道:“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开门放中原人进来灭国?因为她就是要跟我们作对。她恨我们!她恨半月国!”

谢怜道:“什么叫做半月国师……”

刻磨纠正道:“妖道!”

看来,他不愿再承认那黑衣少女是本国的国师,谢怜道:“好,妖道。什么叫她恨你们?她既恨你们,又是如何坐上了国师之位?”

在刻磨不时夹杂咒骂的话语之中,谢怜终于渐渐理清了大致的脉络。

那半月国师,自幼无父无母,饱受欺凌,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后来这人不知怎的去了中原,习了一身控蛇术,当上了半月国国师。

原本刚开始还是有反对的声音,但当时刻磨将军和那国师见过几次,相谈甚欢,便用自己的权力压下这些声音,谁知,这国师竟还怀恨在心,一次趁敌国进攻之时大开城门,放入了敌军,刻磨将军再厉害也抵不过万人大军,最后被杀,没人阻止,那敌军也就把半月国屠了个干净。

至此,半月国师和刻磨将军双双成“凶”,谁也饶不过谁,谁也都离不开这里。

(因为有读者说我有时候原文用的多,所以我把这段删了删,嘿嘿,怎么样我这段删减的,原本这段解释至少500字,我一下字缩成了100多字,我牛不?)

两人的恩怨也没完,刻磨这边率领着他手下的半月军,到处搜索国师的身影,每当抓住她,便把她再一次吊“死”在罪人坑上。

而那半月国师也神出鬼没地搜捕那些半月士兵,将他们推入罪人坑之中。她在罪人坑四周设下了极为厉害的阵法,掉下去就再爬不上来,而那些战死的士兵怨气极为深重,唯有生啖血肉,方能消解心头之恨,否则就夜夜长号,不得解脱。

看到曾经的英勇士兵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刻磨心中自是痛苦不已。好在那半月国师的蝎尾蛇攻击性极强,时不时爬出古城,四处咬人,那些被蝎尾蛇所伤的商队进城来寻找善月草,便会被刻磨抓住,投下罪人坑去,喂养那些无法上来的士兵。

这一番断断续续的叙述下来,谢怜听得出了神。好一会儿,刻磨不出声了,他才道:“那皇宫里的一片善月草,是你们养的吗?那个人是你们埋的?”

刻磨道:“不错。那个埋在土里的人,是想来偷盗皇宫财宝的。但我们国家所有的财宝全都在两百年前被洗劫一空了,他没找到财宝,却要给我们当肥料。”

白潋似笑非笑的说道:“哦,是吗?”白潋总觉得他在说谎,他隐晦的递给谢怜一个眼神。

接受到白潋的眼神,谢怜又沉默不语了。

没错,他也觉得,刻磨在撒谎。

或者,至少,刻磨隐瞒了什么。

这群半月士兵既然自觉地去栽种善月草,甚至用活人做肥料去养,就说明,他们依旧怕蝎尾蛇。

可是,那半月国师既然能操纵他们最害怕的蝎尾蛇,又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被一群士兵拖下城楼吊死?更何况,按照刻磨的说法,在这两百年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抓住了国师,国师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吊死。

还有那爬出古城去咬人的蝎尾蛇,也很令人在意。是意外?真的有这么巧的意外吗?是国师故意而为之,但若是如此,不就等于是在为刻磨抓活人投喂士兵打开方便之门?双方敌对的说法,岂不是就矛盾了?

罪人坑四周的阵法是那半月国师设下的,她能设,她就能解。也就是说,就算她把一群士兵扫了下去,她也照样可以放他们出来。只是,如果是这样,他们假装敌对,又有何目的?

而在这纷纷乱乱的线索之前,还有一个谜题——风师和她同伴的在这其中身份。

是的,谢怜从来没有降低过对风师的警惕,莫名出现在这里,说没有目的他可不信。

想了想,谢怜决定再多问几句,判断刻磨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道:“刻磨将军,我们方才进城时,在街上看到一黑一白两个……”

正在此时,三郎悄声道:“嘘。”

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谢怜立刻收住了声音。一种奇异的直觉,使他仰头向上望去。

还是那片四四方方的黑蓝的夜空,还是那轮冷白的半月。然而,半月之旁,他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小半个黑衣身影探了出来,正在朝下望。

望了片刻,那个人小半个身子忽的变成了整个身子——跳下来了。

下坠的过程中,谢怜看得分明,这人长发披散,身形瘦小,正是那之前被吊在长杆之上的半月国师!

国师跳下来之后,用半月语道:“刻磨,怎么回事?”

她一开口,这声音和谢怜想象的差距颇大。的确听起来是冷冷的,但却很小,仿佛是一个闷闷不乐的小孩在自言自语,并不是那种冷酷而有力的嗓音。若不是谢怜耳力还算不错,可能根本就听不清。刻磨道:“怎么回事?他们全死了!”

国师道:“怎么会全死了?”

刻磨道:“还不是因为你把他们都推了下来,关在这个见鬼的地方!”

国师道:“谁在这里?还有一个人。”

其实,此时坑底除了刻磨以外,应该是还有三个“人”,然而,三郎没有呼吸和心跳,那半月国师捕捉不到丝毫他存在的痕迹,但国师说“一人”……

谢怜一惊:阿桐!

刚刚上面一片混乱,根本看不到有几人下来,因此,她以为只有谢怜一个。刻磨道:“就是他们杀了我的士兵,你现在高兴了吗?你想杀的,终于全都死光了!”

国师那边沉默一阵,半晌,黑暗中忽然燃起一道火光,映出一个掌心托着一团小小火焰的黑衣少女。

这少女看上去竟是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双眼黑黑的,倒不是不漂亮,只是一副很不快乐的样子,额头和嘴角都带着瘀青,在火光下看得分明。那捧火的手掌似在颤抖,带得掌心的火焰也不住颤抖。若不是提前确认了,任谁也想不到,半月国师,居然是这样一个苍白的小姑娘。

那火焰除了照亮了她自己,还照亮了她的四周。她脚边,全都是身穿铠甲的半月士兵的尸体。

谢怜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

因为那国师托起的火焰非常小,并没有照亮罪人坑底的全貌,他们依旧隐没在黑暗之中,然而,借着那远远的一点火光,他能看到身旁一个红衣身影。虽然看不真切,但离他眼睛格外近的地方,还是能看个隐约,不知是不是错觉,三郎原先已经比他高了,然而,现在的他,似乎更高了一些。

谢怜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去,来到这少年的喉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上,停留在形状优美的下颌上。

三郎的上半张脸依旧隐没在黑暗中,而谢怜觉得,这下半张脸,也似乎和之前有着微妙不同。虽是一样的俊美,但线条轮廓似乎更明晰了些。

也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张脸微微一侧,转了过来,唇角浅浅一弯,那一弯的弧度极为惑人。看起来俊美异常。

再回头看了看白潋,他刚刚还能借着月光看清白潋,此刻却因为那火光,白潋此刻脸全部掩在黑暗中,连个大概都瞧不见,这时他才显的清冷异常,漠然冷淡。看着十分神秘。他的衣服倒是可以看的清楚。谢怜却突然觉得眼前此景有点眼熟。

转过头,却发现自己和三郎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谢怜突然好奇,那被掩住上半张脸是什么样的,可如果想要看清三郎上半张脸,就必须离得更近,不知不觉间,谢怜又朝他走近了一步,这时,只听远处刻磨一声悲鸣,想来是亲眼见到这幅惨状,大受刺激。谢怜回过头去,那国师听他大叫,神情却是木木的,半晌,道:“好,终于解脱了。”

刻磨正在悲痛,闻言大怒:“好什么好?你是什么意思?!”

这愤怒完全不似作伪,看来他果然是恨极了这国师。国师道:“都解脱了。”

她转向黑暗中的谢怜,道:“是你们杀的吗?”

这一句,竟然是十分标准的汉话,也并非质问的口气。谢怜道:“这是个……意外。”

国师又问:“你们是谁?”

谢怜道:“我是天庭的一位神官,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刻磨听不懂,但能听出他们不是在吵架,警惕地道:“你们在说什么?”

国师的目光缓缓扫过谢怜,在三郎和白潋身上留驻片刻,随即收起,道:“从来没有神官到这里来过。我以为你们早就不管这里了。”

谢怜原本以为会与这半月国师斗上一场,谁知,她竟是无比消沉,毫无斗志,略感意外。她又问道:“你们出去吗?”

这对话可以说是怪异了,但谢怜还是心平气和地与她交流,道:“想出去。可这四周设了阵,没法出去。”

那国师听了,走到罪人坑的一面高墙面前,伸手在墙面上点划了一阵,回过头来,道:“我打开了。”

“……”

这也太好说话了。

白潋突然轻轻的说:“其实我也可以打开。善人哥哥,你宁愿相信她也不信我?”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谢怜扶额,阿桐这是三岁小孩吗?但他还是笑着说:“这不是怕累着阿桐吗?”

(二十六:他就是三岁小孩!!)

白潋这才轻轻点头:“那好吧,多谢善人哥哥担心。”

这声“多谢”说的像是“放屁”。

谢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正在此时,上方传来一人的声音,远远地道:“下面有没有人?”

是扶摇的声音。

谢怜似乎听到身旁的三郎啧了一声,他立即抬头,果然看到一个黑衣的人影在朝下望,他喊道:“扶摇!我在下面!”

喊完,他还招了招手,扶摇在上面道:“怎么还真在下面?下面有什么?”

谢怜道:“这……下面有很多东西,要不然你自己看看吧。”

扶摇似乎也觉得听他说不如自己看,于是“轰”的一声,放了一团大火球,向下掷去。霎时,整个罪人坑底被团火光照得亮如白昼,谢怜终于看清了,他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四面八方包围着他的,是堆成了高峰的尸山血海,无数半月士兵的尸体重重叠叠堆积着,黝黑的脸孔与手臂,雪亮的铠甲,紫红的血。而谢怜足下所立之处,是整个罪人坑底唯一一片没有尸体的空地。

这些,全都是在三郎和白潋跳下来后,在黑暗之中,一瞬之间做的。

谢怜再次回过头,去望身旁那两位少年。

方才在黑暗中,他隐约看到三郎似乎忽然更高了些,一些细微之处也有微妙的不同,然而,此刻,在明亮的火光之下,站在他身旁的还是原先那个俊美的少年,见他望来,微微一笑。谢怜低头去看他的手腕和靴子,果然也同原先一样,没有异常,心中明白。

而白潋,也挂上了与平常无异的嚣张笑容,好像没有一丝距离感,清冷也瞬间褪下,看着便也没了那股莫名的神秘。

不过,扶摇来了,藏着也好,以免多生事端。正想着,只听一声闷响,扶摇也跳了下来。

谢怜道:“你不是在照看那商队的人吗?”

扶摇刚下来,还很不习惯坑底的血腥之气,皱眉以手扇了扇空气,淡声道:“等了三个时辰也不见你们回来,想是出事了。我画了个圈儿让他们待着,先过来看看。”

画个圈儿自然是指防护圈,但谢怜还是一听头就大了,道:“画个圈支撑不了多久的,你这么一走,他们难免疑心被丢下了,出圈乱跑如何是好?”

扶摇却是不以为然,道:“人想找死,八匹马也拉不住,不怎么办。这两个是怎么回事?都是谁和谁?”

他十分警惕地防备着坑底的另外两人,但很快发现刻磨被打得浑身是伤,趴在地上动弹艰难,那半月国师则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吭,面露意外之色。谢怜道:“这位是半月国的将军,这位是半月国的国师,现在他们……”

话音未落,刻磨忽然一跃而起。

他趴了这么久,终于蓄足了力气,大喝一声,站起身来,一掌打向半月国师。

一个彪形大汉打一个小姑娘,这样一幕,若在以往,是不可能发生在谢怜面前的。然而,刻磨有着十分充足的去恨国师的理由,国师分明能躲,却也没有躲,旁人恩怨,谢怜也不好介入。刻磨对国师道:“你的蝎尾蛇呢?来啊,你让它们咬死我!快,也给我个解脱!”

国师像个烂娃娃一般被他摔来摔去,闷闷地道:“刻磨,我的蛇不听我的话了。”

刻磨啐道:“怎么不把你给咬死!”

国师低声道:“对不起,刻磨。”

刻磨道:“你真这么恨我们吗?”

国师摇了摇头。刻磨却是更怒,道:“那么你恨谁,你就找谁去报仇!你是国师,你要杀谁,你说一句,我不会帮你杀吗?!你为什么跟人串通害我们!”

他越说越恨,一把抓住了国师的头发。扶摇见他们越打越狠,而且还是单方面地殴打,皱眉道:“他们在说什么?要不要上去阻拦?”

谢怜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抓住刻磨,温声道:“将军,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还有些事没说清楚,你先别激动吧。”

刻磨道:“有什么好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谢怜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但他就是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那国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抓来的突兀,抓得死紧。谢怜先是心底一沉,以为她要趁机暗算,没想到再一低头,这国师趴在地上,仰头看他,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嘴角带着一点青紫,嘴唇微微颤抖。她分明没说话,却好似有万语千言。这副模样,和他记忆里极为久远的一幕重合了。

霎时,谢怜脱口道:“是你?”

国师也颤声道:“……花将军?”

这一来一往,坑底所有人都怔住了。

扶摇一步抢上前来,一把将刻磨打晕过去,道:“你们认识?”

谢怜却是无暇回答他。他蹲了下来,抓着国师的肩,把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方才隔得远,敲不真切,加上这少女的样貌长大后也变化了,又过了两百多年,种种缘由,使得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少女的脸认出来。而此刻再看,这张脸,分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谢怜心头有些难以置信,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一声叹息,道:“半月?”

国师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那张看起来仿佛很不快乐的脸,也忽然之间有了点生人的气息,有点激动的样子,道:“是我,花将军,你、你还记得我?”

谢怜道:“我当然记得你。可是……”

他凝视这少女片刻,叹道:“可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听他这么说,国师一双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泪水。

她小声道:“对不起,校尉。”

说完这句,她忽然冲他跪了下来,额头贴到地上,然后便不起来了。

谢怜这边 想扶她,但扶不起来,倒是白潋上前扶了扶国师,半开笑的说道:“起来吧,折寿呢!”

谁知,那过国师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抬头看了白潋一眼,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接着,她压抑着哭腔,道了声:“小将军!”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如果说她刚刚见到谢怜还只是哽咽,现在就真的是嚎啕大哭了。只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喊:“小将军!小将军!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白潋一脸懵逼,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抱歉……我记不起来之前的事了。”

那国师一听见这话,一愣,又哭了起来,而且哭的还更悲痛了:“对不起小将军!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啊!都怪我们,都怪我们,要不然,你也不至于魂魄离体啊!”

白潋一怔,头突然炸裂般的痛了起来。白潋疼的捂住头,半跪下来,脑海也瞬间炸开许多画面来,像走马观灯般,一会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有人笑的癫狂;一会栀子花开,随风飘荡,周围人哭的断肠,空中飘过点点星火,看的人眼涩;一会又有一长相柔美温婉的妇人眼眶通红,歇斯底里的朝他吼着什么,可他听不清。又一瞬,脑海里的画面全然消失不见,脑子里空白一片,一刹那,空白中突然浮现出一抹淡青色人影,那人影回头一望,像是在看白潋,又像是在遥望远方,眼神空洞,似是早已看破一切,沧桑无力,又似明了一切,温柔含水,他望过一眼后就转过头,径直向前走去。

白潋突然没由来的心一痛,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流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想开口,嗓子却仿佛被粘住一般,开不了口。

别走,别走…别走啊!!

白潋猛然睁开双眼,眼前哪还有什么青色人影,只有谢怜和三郎那着急的脸。三郎紧张的开口:“阿桐,阿桐,你没事吧。”

白潋现在有点懵,愣愣的看着两人,眼前视线模糊,他不禁用手擦了擦,一片湿润。

但他已是心乱如麻,最终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痛欲裂,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呆愣愣点了头,就又无所动静。

然而,出了这档子事,三郎看向国师的眼神中已经暗含杀意。谢怜也开始心不在焉,时不时瞟着看两眼白潋。

所以,接下来的交流工作就只好交给扶摇。

那国师这几声下来,又是将军,又是校尉,已经提示得如此明显,旁人还哪里会听不出来?反正扶摇已经知道个大概。

扶摇微微愕然道:“校尉?将军?你和那什么阿桐?怎么会这样??”

谢怜此时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心烦意乱,道:“……我也想问,怎么会这样。”

他不正面回答,三郎目光沉沉,杀意满满,也不追问,扶摇依旧愕然道:“那将军冢是?”

谢怜道:“我的冢。”

扶摇道:“你不是说你两百年前是到这里来是收破烂的吗???”

谢怜看着伏在地上的黑衣少女,又叹了口气,道:“这真是……一言难尽。”

大约在两百年前,某日,谢怜打算穿过秦岭,到南边去住一段时间。于是,他便拿着罗盘,往南边走。这一路走,他就一路郁闷,怎么感觉路上风景不大对?明明应该绿树成荫、人烟稠密的,怎么会越来越荒凉?然而,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一直坚持不懈地走,直到走着走着,来到了戈壁,被大风一吹,吃了满口的沙子,他才发现,他拿的那个罗盘,早就坏了,这一路上给他指的方向,都是错的!

指错方向也没办法了,本着“来都来了,参观一下大漠风光也好”的想法,谢怜还是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临时把目的地改了西北,终于一路来到了边境,并在半月国附近暂居。

谢怜缓缓地道:“最初,我的确只是在这附近收收废品什么的。然而,边境困苦,动|乱频发,常有逃兵,军队便胡乱抓人充数。”

三郎道:“你就被强行抓了进去?”

谢怜道:“是抓了,不过反正做什么都一样,做兵就做兵吧。后来驱赶了几次边境强盗,不知怎么的就做到了校尉。人家给我面子,也管我叫将军。”

扶摇又疑道:“怎的她叫你花将军?”

谢怜摆了摆手,道:“不用在意那个,我当时随口取了个假名,好像叫花谢。”

听到这个名字,三郎神色微动,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不过又很快下来,略有担忧的看了眼缩在角落的白潋。

白潋现在心很乱,乱到他那原本每次遇事都十分冷静的大脑彻彻底底的打了个结。

他现在不敢回想,一想脑子就疼。旁人说了什么,他也一概没有听进去,也就只听到刚开始几句。

待他回神,就见半月又低声对谢怜道:“对不起。”

“阿桐,你没事了吗?”三郎对这半月国师没有丝毫兴趣,一直都在观察白潋,此刻见他眼神聚焦,连忙问道。

白潋没什么活力的点点头:“已经没事了,刚刚就只是头疼。”说着他还费力挣扎着想起来。

见状,谢怜也有些急,匆忙跟半月说了声“没关系”,就走过去压住白潋想起来的劲,面色严肃地说:“坐好,别起来。”

白潋无奈:“真的没事了。”

三郎此刻也走过来:“没事也坐着。”

白潋现在是真的没事了,刚刚的心有多乱,现在脑子就有多清醒。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世不一般,更何况自己还看见了那一温婉妇人,可……自己不就是一个穿越者吗?穿越之前自己的生活和家人他也都门清,一家人虽然不富,却也是小康家庭,生活的也都和睦。而他失去的这段记忆也全都只是成鬼之前的记忆,能有什么不一般的?

他越想越不解,在心里叫了声“小统子”,不出意料,没有任何回答。前段时间系统说它要回总部升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白潋叹了口气。

半月见状,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跟白潋道歉道:“抱歉,小……桐,我刚刚心情激动了些,是我不对,你没事吧?”她现在也不敢叫白潋“小将军”了,怕刺激到他,就跟着谢怜几人叫他“小桐”,实在是白潋那样太吓人了。

白潋定定的看向她,眼眸里还时不时有蓝光闪过,看的半月都快发毛了,才移开视线:“没关系,现在问的怎么样了?”

扶摇皱眉道:“她现在一直跟谢怜说对不起,我想,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三郎看着白潋终于回复往事那般正常,还带上了往日同款嚣张笑,终于放下心来,有心情开口,却是比扶摇问的更近了一步,道:“刻磨说,半月国师是在一场暴|乱之后才去了中原。这场暴|乱,和你有关系吗?”

经他提醒,又回忆了一下那石碑的内容,谢怜这才隐约想起一些,道:“这……”

半月站在旁边道:“是为了救我。”

众人望她,她低声道:“花将军是为了救我,所以才冲了进去,被踩扁了。”

“……”

听到她说“被踩扁了”,谢怜瞬间又回想起那种千人踩百人踏的感觉,另外两人也神情莫测地盯着他,连忙打住,道:“没有扁,真的没有扁。”

扶摇也不知是哪里不得意了,阴阳怪气地道:“哦,当真是舍己为人。”

谢怜马上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这可真完全不是。”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当时有几个小孩在玩,我本来只是想顺手把他们抱走,然后马上逃跑。谁知道来不及撤,回头就撞上两边打起来了。”

扶摇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连这种事都记不清楚了?”

谢怜无语片刻,道:“你也不看看我都几百岁了。十年就可以遇到许多事了,不可能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很多事还是忘掉比较好。与其记住几百年前被砍了几百刀踩几百脚,还不如去记昨天吃到了一个很好吃的肉包,不是吗。”

半月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谢怜回过头,叹了口气,道:“半月啊。”

他不知该用什么语气来对这个少女说话,斟酌了片刻,缓缓地道:“你要是因为这个跟我说对不起,完全没必要,救你是我自己选的,你没有错。你要说对不起的话,可能应该对别人说。”

半月沉默了。

谢怜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开门引军屠城,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放蝎尾蛇出去咬人。不过……”

顿了顿,他道:“不过,可能是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两百年前,我总觉得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孩子。所以,你愿意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吗?”

听了这句,半月对着他磕了几个头,终于从地上直起身子来。

泪水顺着她的眼睛往下滑落,道:“开门都是我不好。但是,花将军,我不是故意放蛇的。”

谢怜一怔,道:“什么?”

半月道:“我法力弱了,蛇不听我的话了。”

闻言,扶摇脸露不耐之色,翻了个白眼,道:“这话我听得多了。谁被抓了之后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你说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任何用。”

半月快速抹了把脸,抹去脸上泪水,道:“是真的花将军。我没有撒谎。但是那些过关的人的 确都是蝎尾蛇咬的,还是我的错,你们抓我吧。”

这时,突然穿来一道清冷的男声,与白潋的清冷中夹杂着嚣张,他的声音像雪山中湍湍流过的一道清流,既清又冷,“抓你干什么?”

众人错愕的回头,只见来人一身青衣随着步伐摇荡,头发未全束,只挑起两束用发冠簪在脑后,其余全部披下,此人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眉眼含黛,眼波都带着柔情,也不知此人看着如此温柔,声音为何那样冷淡。

白潋心头一怔,这人……

栖檀(作者):我看大家都挺喜欢,加上我昨天没更

栖檀(作者):我寻思着给大家补上一章吧,再加上还有人打赏和送小红花,我一会会再更新一章,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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