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鸿俊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户长安穷困人家，窗户糊着纸，门口扔着一副铠甲，那铠甲十分眼熟，正是李景珑曾穿过的，龙武军甲胄。

一名看上去比鸿俊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坐在榻畔，擦拭手中的一把剑，闻声抬头看鸿俊，眼里带着少许迷茫

孔鸿俊：驱魔司公干，逝世的货郎是你什么人？

鸿俊还是第一次查案，得知那少年名唤秦伍，十九岁，恰好与李景珑是同僚。

秦伍将手中剑搁到一旁，皱眉道

无关之人：秦伍：驱魔司？不是李校尉的官府么？来这儿做什么？

孔鸿俊：不是秦姓货郎夤夜暴、暴……出意外了么？

无关之人：秦伍：我爹是被谋杀的，不管你们的事，走吧

孔鸿俊：我陪你坐会吧

无关之人：秦伍：家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李校尉还好么？

鸿俊答道不错，两人对坐片刻，秦伍长长叹了口气，鸿俊又问

孔鸿俊：谁杀害了他？

无关之人：秦伍：杨家的，杨国忠府上二采办，与我继母合谋，夜里勒死了他，没办法，我家太穷了

鸿俊心道果然与裘永思猜的差不离，杀人犯大理寺不敢得罪，便推给了驱魔司，看来是白来了。

孔鸿俊：叫什么名字？咱们再上大理寺去

无关之人：秦伍：那天我在龙武军外的校场上见过你。李校尉对你好吗？

鸿俊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来，想了想，答道

孔鸿俊：长史人可好了

无关之人：秦伍：嗯，好好珍惜吧，让他不必担心我

孔鸿俊：？？？

鸿俊还想再问，秦伍却站起来送客，鸿俊只得回去，秦伍实在太冷静了，如果是鸿俊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秦伍送走鸿俊没多久，门却再次被推开，他正要捡回自己的剑，回头一看竟是李景珑，蓦然站了起来。两人在昏暗房中沉默相对，末了，秦伍说道

无关之人：秦伍：李…李校尉…

李景珑：鸿俊拿到案子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家，你姨娘呢？

无关之人：服丧。四十九天，尾七一过就嫁过去了。现下在外头租了一家住

李景珑：这些年杨家势大，这口气，你只能先咽着了

李景珑：同僚一场，便这么劝你一句，这案子，我会放在心上，只是时机未到

无关之人：杨家只手遮天，狗仗人势，欺行霸市，强占良田，殴打妇孺。侵吞六军与边疆军饷，我要忍他们到何时？

李景珑：人这一辈子，总有许多冤屈，却也终究有解开的那一天，不要想不开。这案子我会放在心上，就这样

说毕，李景珑起身离开，秦伍只是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李景珑出外时，秦伍突然说了句

无关之人：李校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李景珑：已经不一样了

李景珑侧头道，继而离开了秦家。

翌日，新的案子又来了。

孔鸿俊：怎么这么多啊

鸿俊连昨天的还没看完，众人简直服气了

李景珑：连浩，你给我过来

无关之人：连浩：今天有命案！

连浩搁下另一大摞卷宗，一溜烟地跑了。众人看案子看得无聊，便开始轮班，上午阿泰莫日根与裘永思狐江夜看宗卷，下午换李景珑与鸿俊、鲤鱼妖坐镇，余人出门核对案情，和妖怪无关的案子，统统退回大理寺去。

狐江夜啊！这么烦呢

狐江夜扔了一个宗卷，躺在地上

裘永思：哎！这也没办法啊

狐江夜要不把它们都烧了吧，阿泰配合我

说完狐江夜打了一个响指，手心出来了个幽蓝色的火球

裘永思：好了，还是算了吧，还要交差呢

狐江夜切，没劲

说完就坐下继续看宗卷

下午，李景珑和鸿俊在看卷宗，鸿俊突然说到

孔鸿俊：秦伍问你了

李景珑：说我什么？

李景珑漫不经心道，从案卷下朝鸿俊投来一瞥

孔鸿俊：你们从前是不是朋友

李景珑：算是吧

鸿俊看着他的眼睛，李景珑忍不住又说

李景珑：当年小伍进龙武军时，与你差不多大

李景珑昔时在龙武军中担任校尉，一身武艺还是颇得部下们景仰的。但就在入军的第二年时，出了一件事，此事恰恰好与秦伍有关。

赵子龙：被背叛了吧

李景珑：嗯

李景珑：后来龙武军中有次提拔，秦伍家中太穷了，他想抓住这机会。也正因为我与下属走得近了些，秦伍便背着我朝同僚们说了些什么，乃至我在……军中名誉有损

赵子龙：快二十岁的人还不成亲，成天和小伙子打情骂俏，很难让人不想歪吧

李景珑：你……

李景珑顿时觉得心肌梗塞

孔鸿俊：什么名誉有损？哪里有损了？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李景珑欲言又止，鲤鱼妖却不住打量李景珑，问

赵子龙：是不是真的吗？

李景珑：怎么可能是真的？我清清白白，对他秋毫无犯！

当兵时虽全是少年郎，六军中更不乏俊秀子弟，未曾娶亲的少年们，亲近些是自然的。但从军之人，自当以习武为重。当兵是项责任，危难关头，是要操持武器，为国而死的。

平日里龙武军就在天子眼皮底下，绝不能打打闹闹。训练，比赛，竞争，大到随天子出行围猎，小到每一队中初一、十五的例行操练，据实操评级，稍赶不上的，便要受辱骂与奚落，仪仗时更要在大太阳下全身着铠，站足四个时辰。

这等强度，每日回到营中，当即倒头就睡，哪有力气搞？一旦拖了全队后腿，夜半说不得还要被同僚蒙着头揍一顿，若传出断袖风闻，定将拖累一整队，成为全军的笑柄。

恰好秦伍被李景珑严格训练过，心中多少有些意气不平，外加想晋升将李景珑挤下去，便闹了这么一出。恰好也就在十八岁那年，于是手足情、烟缘，全被搞没了

孔鸿俊：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鸿俊这才明白，今日秦伍所言，应是心有愧疚。据李景珑所说，后来秦伍也晋升了，胡升听了传闻后，便将他调去另一队里，接下来的日子，李景珑麾下当兵的，便与他不咸不淡地处着

李景珑：罢了，继续看宗卷吧

突然鸿俊来了一句话

孔鸿俊：我还以为只有公母之间才可以‘那个’，原来公的和公的也可以‘那个’

赵子龙：但是公的和公的‘那个’，就不能生小孩儿了，我才不和公鱼‘那个’。

孔鸿俊：你们鱼是怎么‘那个’的？

赵子龙：这你就别操心了，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当真喜欢上了也没办法，有的爱‘这个’，有的爱‘那个’，人间本就包罗万象，李长史就算爱男的又怎么了，也用不着旁人来咸吃萝卜淡操心。话说，鸿俊？先前你不也喜欢那只小狐狸么？裘永思不也是喜欢阿夜吗？

孔鸿俊：我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可怜，可是永思喜欢阿夜，那他就难了

赵子龙想了想，顿时脑海里蹦出一个红色头发的人和一个墨绿色头发的人站在曜金宫大殿中间，眼神严肃，赵子龙就说到

赵子龙：嗯，看来裘永思是真的难了

李景珑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

李景珑马上拿起卷轴，扔给鸿俊，终结了这个话题，说

李景珑：看一眼

天宝十二年十一月初五日。

驱魔司案：商队遇难（命案）。

难度：人字级

地域：平河梁

涉案：西域龟兹商队廿二

案情：十一月初五日，龟兹商队途经秦岭支脉平河梁处，午后遭遇袭击，队中十二人尽屠，凶手不明，怀疑有妖作乱，转呈大唐驱魔司处理。

酬劳：龟兹商人，长安常驻商使翰国兰面谈重谢

孔鸿俊：看看去

李景珑：太晚了，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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