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将军

北宣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崔景明已经脱了外袍，坐在塌上了，前者只好将话重新咽了回去，临走之前给崔景明的营帐里点燃了安神香，和沈照一同退了出去。

沈照进了自己的营帐后，发现北宣王也跟了进来，他转过身微微颔首，“北宣王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在下说，倘若是狼谷的事情，不如等太子殿下休息好了再说吧。”

沈照这是明显的客套话，他其实也很累，并不想和这个眼神怪怪的北宣王多说什么。

但是北宣王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沈照的小臂，后者微微蹙眉。

“北宣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明远小将军，我很欣赏你，大王也很欣赏你。”北宣王道：“我知道你因为范阳那个狗皇帝家破人亡，所以，大王愿意帮助你，夺取范阳政权。”

北宣王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不明白谁是傻子。沈照看着他，态度不卑不亢，“大王？蛮人？你果然通敌。”

“哈哈哈哈，”北宣王大笑两声，“通敌？这可不算通敌，蛮人也好，祁安也罢，谁给的好处多，本王就是谁的人，不然你以为，本王成天守着那边疆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如何活下来的？是如何养活本王麾下那些部曲的。”

沈照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动了动胳膊，想和北宣王拉开距离，奈何北宣王却紧握不放。

“明远小将军，听本王一句劝，你当初在战场上为范阳败将，以为跟着他崔景明就能活下去了？他能给你报仇吗，你对于他，无非就是个玩物罢了，等哪一天腻了，厌了，你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去，倒不如同我一起追随大王，等到了蛮荒，必定有你的呃呃呃——”

北宣王的一句话终究是没说完，他低下头看着刺穿自己腹部的长剑，满脸的不可思议。

剑尖还在不断的滴着血，沈照看了看被一剑穿身的北宣王，又看了看北宣王身后满脸戾气的崔景明，同样有些不可思议，他只是以为崔景明会审问，会用刑，但没想到，崔景明直接把人给杀了。

“秋瑜，你……”

“你我猜的没错，裴策失踪，果然是内部将士通敌。”崔景明面无表情的说完话后，抽出长剑，冷眼旁观北宣王倒在地上。

沈照袖子下的手指颤了颤，“秋瑜，你其实不用杀了他的，他死了，你如何同外面的两军将士交代？”“交代？呵，明日一早我动身去狼谷，找个心腹扮做他的样子随我一同前去，再当做他死在狼谷不就好了。”崔景明踢了一脚北宣王碍事的尸体，外面立刻进来两个人，将北宣王的尸体缠上黑布给拖出去了。

虽然沈照曾经在军营里也杀死过投敌的将士，但是这一切来的未免太快，他正发愣的时候，被崔景明一把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了软塌上，随后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

崔景明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稍稍安抚了沈照的心，“沈军师能否给孤出个主意，孤明日去狼谷，这狼胥山山口的大军可怎么办？我既无法带走，又担忧蛮人来犯。”

沈照和崔景明对视着，忽然从软塌上翻身下来，给崔景明行礼。

“如若殿下肯信臣，便将这狼胥山大军交给臣，臣绝不让一个蛮人越过这里，殿下且放心去，这里，臣给您守。”

崔景明居高临下看着沈照，随后从袖子里拿出虎符交给了他，“我领的军队是我的人，所以有没有这东西无所谓，倒是你不一样，你虽是我的军师，但北宣王那边的人不一定服你，必要的时候，拿身份压他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照垂眸，看着那装着虎符的盒子，忽然有些心酸。

“殿下所望，臣必定不负所托。”崔景明毫不犹豫的赠予他虎符，沈照觉得，若是守不好这狼胥山山口，他也不用活了，直接自刎就挺好。

**

崔景明离开三日后，蛮人大军果然进攻山口，沈照一身银装战甲登上楼台，亲手射杀此次带军前来的蛮人王子，蛮人队伍落荒而逃，看着抓来的俘虏和缴获的器械，祁安大军渐渐地有些服他了。

当夜百万大军饮酒共贺，有个副将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过来了，“沈军师！当真英雄出少年，在那么高的地方，一箭射杀了那蛮人王子，在下佩服！当真佩服，干了，您随意！”说完当真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照笑着摇了摇头，有种错觉，他还是当初范阳的那个明远小将军，没有家破人亡，没有沦为他人部下。就像每次行军打仗一样，带着他的沈家军饮酒作乐。

杯酒相撞间，有人带了一队军妓过来，让沈照挑选，沈照被敬酒敬的有些喝高了，看东西迷迷糊糊的，便抬手示意他们退下去，恍惚间，有人喊了一句“沈将军，”随即被制止了。

沈照晃晃脑袋，在副将的搀扶下起了身，随后就看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小姑娘撞死在了木头桩上，头破血流。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军妓里居然有人一头撞死了，副将扶着沈照起身，往木头桩那边瞥了一眼，道：“一个军妓还如此贞烈，落得这个下场，早干嘛去了。”沈照眼前闹了这么一出，当即酒醒了大半，他抬眸看去，却发现那个小姑娘的衣服竟然如此熟悉。

沈照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袅袅！”

一头撞死的正是袅袅，小姑娘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向沈照，脸上，眼眶子里都是血，“将军，回去看看娘娘吧。”

小姑娘说完之后，便没了气息。沈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名副将走过来，看看地上的死人，再看看沈照，最后小心的问道：“沈军师，你认识这姑娘？她是你的人？”

“谁让她来做军妓的，她是殿下亲自允许留在这里的。”沈照深呼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副将有些尴尬的回过头问道：“谁把这个姑娘带来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回应他的是鸦雀无声。

副将灿灿的的开口道：“沈军师，军营里不可以带女人，这是祁安军令，违令者格杀勿论，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殿下允许她留下，却并未告知于在下，在下同这些将士们就都以为她是随行军妓呢。”

副将一边说，一边小心的观察着沈照的脸色，但是沈照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气急败坏，而是解开白披风盖在了袅袅的身上，吩咐他把人好好埋了，副将应了一声，将尸体带走了。

沈照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感觉腿有点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害死了袅袅，袅袅被买来的时候才五岁，他可是从小看着袅袅长大的，可如今，自己却……

沈照觉得，自己必须要回一趟范阳，跟沈折好好算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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