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码头盛宴

临近年关，来来往往的船只都比平时多。

每逢佳节，物价必增。

不少异国商人也趁着这个时节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自己国家所产的珍奇宝物运到千里之遥的东方，再把造型不一的瓷器包装运回四面八方。

玉轻沅跟着温释倾在最繁华的街道上瞧风景，来来往往的人，每一个都各具特色，无论是衣着还是口音。那些衣服式样幽州可是见不到的。还有各式各样蹩脚的汉语发音，再加上四周嘈杂的人声玉轻沅根本听不懂也听不清周围的人在做什么。

“呼比。”

“空你几哇。”

……

玉轻沅见着新奇，东一眼西一眼，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温释倾走散了，随意跟着一个披着头巾的郎君就走。

“你去哪儿？”

温释倾见旁边没有玉轻沅的身影便回头望，熙熙攘攘的人群，要找起人来确实不容易，只是玉轻沅的身影太过特别。半盏茶时间，温释倾就在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只憨憨的人影。

玉轻沅正弯着腰盯着人家的头巾琢磨什么，左手试探地摸了摸头巾，右手摸了摸下巴，眉头微蹙似乎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了。那只脑袋时不时地还往前探一下，之后再随着摸下巴的动作后退一下。

被盯着的波斯商人也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语言不通又不好贸然行动，只好僵硬着身子侧坐在桌子边。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到了几句散碎的汉语，一开口一句“有司马”让玉轻沅的眉头皱得更深。

温释倾看着这一幕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收起笑意快步上前拉住了玉轻沅。拱手道了歉，拽着玉轻沅就走了。他担心，再过一会儿玉轻沅就会被移送附近的市舶司了。

“温兄，你还懂这些？刚才你说的什么？神什么秘？”

玉轻沅更兴奋了。围着温释倾窜上窜下。

“好端端的，去碰别人的头巾做什么？”

温释倾摇摇头，刚松开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商人，想了想又拉住了玉轻沅的衣袖。

“不是怕娘子吗？这里这么多，还如此放肆？”

温释倾又加快了脚步。

玉轻沅扭过头，搔着头笑道：“是那些身材窈窕的。这里好多娘子都身形消瘦得紧。比十七娘子还要瘦些，是吃不饱吗？”

“她们……热爱劳动。”

“原来是这样。”

温释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玉轻沅一知半解地虚己以听。

最后温释倾带着玉轻沅绕回了海边，从一名小工社那里借了两把鱼叉，又换了身衣服。

玉轻沅勒紧了到手的腰带，打了声招呼，冲着海水就冲了过去。

“你小心些！”

话音还未落，玉轻沅就摔了个结实，手里的鱼叉也飞出去很远。

温释倾赶紧丢下鱼叉追过去，到了眼前才发现玉轻沅的惨况：脸朝下吃了满嘴的沙子。

玉轻沅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呸了两嘴，两嘴沙子，还有一块红色的贝壳。

温释倾嘴唇抖动了好久，还是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玉轻沅抹了一把脸，又甩了甩头，头发里的沙子顺势飞到了温释倾身上，温释倾立刻起身躲远些。

“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温兄，你休走！”

玉轻沅大喊着就冲着温释倾追过去，温释倾可是从小玩沙子长大的，在沙滩上跑得飞快。玉轻沅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正跑着，他脚下一疼。抬脚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小个子的螃蟹。两只螯里还夹了许多沙子。这给了他一个新的办法。

蹲下身抓了满满的两把沙子，冲着温释倾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温释倾还以为他受伤了，正打算回去查看他的情况，却不料玉轻沅两把飞沙扬过来。躲是躲不掉了，他抬起衣袖挡住了迎风而来的沙子。

“等着！我这就展示一下我高超的打鱼水平！”

见玉轻沅一脸的自信，温释倾信了他的话。两个人甩了甩身上的沙子走进了海水里。

凉丝丝的海水冲走了热意，带来了不少小鱼。

玉轻沅双手持叉，两脚开立双腿微弯，架势摆得十分到位。

温释倾在另一侧用沙子立了一道小坝，将一圈小小的海水拦在了外面。从怀里取来小瓶子，粉末落入水中，他就歇在了一边遥望着玉轻沅认真的模样。

又是半盏茶，玉轻沅高举着鱼叉快步走了过来，鱼叉上一只大鱼正耷拉着尾巴。

“温兄！温兄！你看！看这里！鱼！大鱼！”

玉轻沅一边喊着一边兴奋地跑过来，举着鱼同温释倾分享自己的喜悦。温释倾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水洼，里面的水几乎退去了，留下了十几条体积不小的鱼。

玉轻沅低头看了一眼，不服气地开口：“你这是赖皮！”

“药是我自己做的，坑是我自己挖的。亲力亲为并未假他人之手。”

将身上的袋子取下来，温释倾开始捡鱼。

夜幕是在鱼香中降临的。

今晚的月色很不错，月光笼罩着大地上的一切，包括那片山峦。

穿过大片树林，方京墨见到了武林盟的模样。

“方京墨前来拜见老盟主。”

守山的两位也不马虎，一位留下接待，另一个小跑着进了山门。

没一会儿，盛岚就匆匆出来了。

“方少卿，盛某有礼了。”

“盛盟主不必多礼。”

略一客套，盛岚就带着方京墨进了山门。

远处的树林隐隐骚动起来，一片寒鸦过后，树林归于平静。

穿过一重重院子，一道山壁出现在眼前。盛岚俯身在右侧的草丛里摸索了两下，山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洞门。洞门之中一片漆黑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这是家父闭关修行的地方，自半年前，父亲将武林之事交给我就关了山门。我也是前几日才见到父亲的。”

盛岚边说着边绕开了一块巨石。

这里面仅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宽窄与入口相似，长度不可知，只是曲折环绕，每隔一段路，四周的山壁上就会架一只火盆用来照明。除了火盆所在的地方，四周布满了叶片不一的藤蔓。藤蔓一层层包裹着四周的山壁，还有一些竟然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开出了不知名的小花。花朵颜色不算艳丽，可清淡的香气让人精神气爽。

又经过了一个岔路口，面前逐渐空旷起来。火盆也少了许多。

“前面就是父亲常住的屋子了。”

盛岚伸手拦住了两侧的藤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方京墨颔首谢过，走在了稍微靠前的位置。

又走了一刻钟，山洞的黑暗消失了，一抹明亮出现在前方。

“这山石十分有趣。”

方京墨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走过的路，有些惊讶。

盛岚指了指那扇洞门，笑道：“是前辈们的智慧。据说第一任武林盟主练功时一掌击穿了山壁。众人皆惊叹，有几个弟子好奇这一掌的功力，便循着山洞向前探索，没想到竟然在山后发现了一片世外桃源。后来，就在山洞里安置了火盆照明，又安置了两扇大门，用作避祸。”

山壁后面的景色确实称得上世外桃源了。

气温明显比外面要暖和一些，还有些泛着生意的花草树木。

“确实是世外桃源。”

又走了两步，一排竹篱笆环住了一只小屋子。

屋子并不大，瞧着只能容得下两张床。除了卧室，其他的一律在院子里。小小的厨房就是一只灶台搭上了一只木棚子。棚子下大半都是柴木。每一块柴木都是差不多大小，可见劈柴之人力度掌握的精准。

院子里安置了一只小亭子，亭内石桌石凳齐备，还有机关盒子藏有一整套饮茶器具。

“老盟主真是匠心独具。”

“少卿先坐。我这就去叫父亲出来。”

方京墨点点头，坐在了石凳上。这处的景色不比武林盟前面的差。四周的山峦或雄奇险峻，宛如银龙潜伏其中，又或缓缓抬首，如同玄武安静沉默。下方有河流经过，山风吹来，带来些温润。

“阿耶——”

盛岚的嘶吼引起了方京墨的注意，来不及想什么叩首行揖就冲进了茅草屋内。

入目的场面算不得血腥，只因比这血腥的场面她见过太多。可倒在血泊里的人，是她要找的人。是这次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人。

“还有呼吸，快去找人！”

方京墨试了一下老盟主的鼻息，帮着盛岚背上就催着他往外走。

盛岚踉跄了一下，咬着牙抱紧了老盟主的双腿就向外冲。

方京墨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四处勘察起来。

房间内的物品并不多，一个橱子，一张床。橱子是关着的，上面放了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忽闪了两下就没了声息。床帘是薄薄的一层，上面有一些浅浅的血迹。掀开床帘床上一床被子，整齐的叠放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地上有大片血迹，是老盟主的。

可以说，除了那一片血迹，房间里干净整洁，完全不像命案现场。

担心老盟主的情况，方京墨又看了一遍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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