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赌

玲珑打开苏邪钦的屋门时，看到对方正坐在床榻上盘膝运气，她连忙跨进屋中，将手中汤药放在桌上：“苏仙长！您现在得休息！”

苏邪钦轻轻睁开眼睛，下了床榻，缓步来到桌边，看了看碗中的汤药。

“您不知道！我今天差点没办法来给您送药！！”玲珑语带哭腔，声音哽咽，见苏邪钦不理会，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昨夜不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夜闯灵犀会，还居然跑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苏邪钦仍然一副毫不关心的表情。

“我本想舍身取义来着！就算搭上这条命！也不能向黑暗势力低头妥协！”玲珑愤慨道，“夜闯灵犀会，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就不晓得人到底抓没抓到……”

苏邪钦端起药碗，抬眸看了玲珑一眼：“你怎么知道对方就是你所谓的黑暗势力？”

玲珑一愣，“难道不是吗？我看他来势汹汹，像是早有预谋啊！他还用刀架住我的脖子呢！！”

苏邪钦吹了吹汤药的热气：“他若是要杀你，你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吗？”

玲珑歪了歪脑袋：“也对哦……说不定他也不想惹上人命？那他是来找东西的？”

苏邪钦不答，将汤药一饮而尽。

“哇……苏仙长……您不觉得苦吗？！”

面对玲珑夸张的表情，苏邪钦平淡的脸上未有一丝波澜。

和过去惨痛的人生相比，这点苦到底能算什么……

苏邪钦起身，他做出了决定，他要去见墨长恭。

玲珑见他要出门，连忙拦在门口：“苏仙长，您现在应该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能外出！”

“我有要事去找墨长恭。”

“啊？！”玲珑不敢相信苏邪钦竟然会跟她解释明白，她本做好了被对方骂一顿，甚至责怪的准备，结果却换来苏邪钦的解释。

玲珑愣了愣，对方已经趁着她分神绕过了她，往外走了。

“仙长！早些回来休息！！”玲珑冲苏邪钦的背影喊道。

苏邪钦穿过了长廊和院落，径直来到了墨长恭的寝殿，一路上有很多守卫巡视，或许由于玲珑口中昨夜的变故，让后殿的守卫人数更是加了两成。

苏邪钦踏进院子，正巧碰见一人从里出来，那人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苏邪钦进入屋子后，看见墨长恭正坐在桌旁看书，听见动静，对方微微抬眸，看到苏邪钦后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淡淡道：“请坐。”

苏邪钦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目直视墨长恭，问：“白玉芷如今在何处？”

墨长恭放下手中的书卷，抬首望着苏邪钦，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如今还找他作甚？”

苏邪钦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他是否已经死了？”

“他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墨长恭收敛了笑意，冷冷地反问。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带他回白灵山庄。”

墨长恭布满褶皱的脸上，挂上一个阴毒的丑笑：“哦？是么……那恐怕你这个约定，是没办法做到了。”

“你果真杀了他？”苏邪钦咬牙切齿，一把握紧拳头，骨节泛起青筋。

“你既然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再问？”墨长恭站起身，“他是我这盘局里的关键人物，他必须死……没能死在梁葵手里，但也逃不过他的命数……”他缓缓靠近苏邪钦，“那小子很聪明，可太容易相信别人，善良却没有半点锋芒，最终引火烧身……”

墨长恭伸出枯瘦的右手，拍了拍苏邪钦的肩膀：“你既然选择要帮助他，那就是和我站在敌对的立场。你说，我要如何待你？”

苏邪钦猛地甩掉墨长恭的右手，冷声道：“想来我父亲没能活到如今，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他抬眸看向对方，“若是他看到当初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现在竟沦落到和当年他们对抗的妖邪组织别无二致，不知他会不会因此感到悔恨呢？”

“你懂什么？！”墨长恭勃然大怒，一挥手，桌上的茶杯瞬间化为粉末，飘散在空中。

苏邪钦不退半步：“你口口声声说要诛讨妖邪，为民除害，难道不也是为了你的权利欲么？！父亲他绝不会允许你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做饵，搅动天下风云！”

墨长恭脸色阴沉，周围温度骤降：“那我千羽教徒的命又如何算？他们的命就理当任凭宰割吗？！”

“当然不是！”苏邪钦迎上对方的怒火，冷漠地回道，“可你拉无辜之人下水就是不对。”

墨长恭气的浑身颤抖，一拂衣袖：“苏邪钦！谋大事者不拘小节，总要有人牺牲！”

“呵呵呵……”

苏邪钦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他站直了腰，语气冰冷：“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别人决断生死？”

“苏邪钦！”

“好一个牺牲小我……何谓‘小’凭什么由你们来决断？大人物们追名逐利，牺牲平凡之人，称其为‘小’……报仇雪恨者设局牺牲无辜之人，称其为‘小’……你说，你们究竟有什么分别？”

“总要有人牺牲！”

“那为什么不是你们？”苏邪钦几乎是吼出来，“为什么不是你们为了自己的目的死去？而要更多人为了你们的梦想而丧命？”

他突然拔剑，指住墨长恭：“若父亲还在，他一定不会允许你为了复仇，豢养妖兽，杀害那么多无辜弟子。”

墨长恭的瞳孔微缩。

“如果你们的梦想真的是让百姓富足，能够保全苍生，那为什么你还一心沉浸于仇恨的火焰之中？”

“我自然会保全天下，只要等我复仇结束……”

“不……你不会。”苏邪钦打断了对方，“停手吧，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停手吧。”他收回了剑，转过身欲走。

突然一阵疾风袭来，苏邪钦回身躲避不及，挨了一掌。

他吐出一口血，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墨长恭负手站在他的身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眼底流转着嗜血的光芒：“苏邪钦，我不会杀你，我要和你打个赌。”

苏邪钦撑着地板艰难站起，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我已经让人把你参加征剿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你现在已经成了天下有名的修士了。不必受困于看不起你的宗门族氏，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敢再阻你……”墨长恭的话音顿了顿，“我就和你赌一把……赌你们苏家那几个老顽固，到底会以你为荣改变以往对你的态度呢……亦或是……”

苏邪钦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片刻后对方才道：“仍然将你视为罪孽滔天、背叛家族之人的败笔。”

苏邪钦垂首。

“你赢了，我就收手，不再继续讨伐。”墨长恭眯起双眸，“你输了，也足以证明那些老东西这么多年过去却根本没有半点愧疚！”他的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如何？”

苏邪钦抬起头，淡声道：“好。”

他其实比墨长恭更想要知道，家族中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到底会不会有所改变……

一直以为自己最不在乎的……原来是一直以来最渴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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