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白（2）

“将军，咱家就只送到这里，就不进去了。”小福子翘着兰花指提了提手中的大红灯笼。

白起颔首，抬手将那扇厚重的檀木门，只是依稀看见了那人的背影，他便立即低下头去，拱手微弯腰对那人行礼，“末将叩见皇上。”

“爱卿无需多礼。”嬴政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

“皇上为何事而如此开心？”白起听出了嬴政似乎是在……“开心”？

“因为朕马上就能得到的东西了。”嬴政清远的目光从远方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忽而眼角弯了弯，倒显出几分天真的模样，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等了这么久，朕忽然下定决心了。”

白起惊愕的抬头，对上了嬴政深邃如深渊般的双眸，而站在他身前想男子似乎褪去了平时得体的伪装，那双暗红的眸子全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对他的欲望。

“陛……陛下……”白起心尖忽然狠狠颤了颤，就连呼吸都不由放轻很多。

“爱卿可知对人动心可是一种大罪。”嬴政的白发搭在额前，英挺如剑的眉毛，斜长的眼睛冒着寒气，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臣……”白起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不由垂下眼睑，勾着唇自嘲一笑，“知罪。”

“哦？”些许是由于久居深宫的原因，而导致嬴政的皮肤比常人更加白皙，正是因为如珍珠一般白润，让他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白里透红。肤色晶莹如玉，像上好的丝绸，此时目光中寒意逼人，微眯的眼泛着危险的光泽，“不知爱卿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朕可以做主给你赐婚啊……”

白起目光不受控制的停在了那红唇上，就连呼吸都顿了顿，眼底的情意激烈的翻涌着。

“想要赐婚吗？哥哥。”那张极为感的红唇勾出了一个极好看发弧度，像是无声的诱|惑。

听见最后那两字，白起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两个字像是将他心底里所有肮脏的、难以启齿的感情通通暴露在了阳光下，无处可逃。

“臣罪该万死。”他不堪的将眼底的情意给隐去，狼狈的将视线错开。

“那朕便——”嬴政双轻挑的摄魂桃花眼凤目半眯，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有十足的把握让猎物上钩，纤指抚上其面庞，勾出了白起棱角分明的轮廓，继而捏住其下颔，一字一顿的说道，“赐你一死。”

白起听闻神色丝毫未变，像是已经早已料到一般，深黯的眼底已经恢复了身为将军该有的平静，身躯凛凛的跪在了嬴政身前，背脊挺直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双手抱拳，口中吐出的字眼就如他人一般铿锵有力：“臣……遵旨！”

终究还是他自作多情了，那浓浓的欲望不是对着“白起”，而是对着战无不败的常胜将军，于是现在要赐死他了，收回虎令，夺走他所有兵权。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便是他白起的结局。

很可笑吧？被世人称赞的战神，居然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不追求死在在肃杀的战场，也不享受那还带有像那人的温度一般的血液喷射在他皮肤上一瞬间的温存，他甚至天真的幻想着等到哪一天替那人征战四方，天下归一凯旋归来之时，能与那人拥有短暂的温存，而不是一封冰冷的圣旨。

白起起身利练的抽出了挂在墙上的佩剑，眉目一凛闭上眼便往脖子上挨去，一系列动作行如流水般一气呵成，几乎没给嬴政任何反应的时间。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温热黏稠的液体滴在了他握着剑柄手背上，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猛地一缩，手一颤便让佩剑从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嬴政直接伸出手握住了那锋利的剑刃，力道异常的大，尖利的剑很快便划破了他的手掌，一条蜿蜒的红蛇沿着泛着冷光锋利的剑刃蹒跚向他这边爬着，最后全都滴在了他的手上，濡湿鲜血带着的温度几乎将他灼伤。

嬴政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嘴角依旧衔着那抹浅笑，只是脸色却阴沉，抬脚将地上的佩剑踢开，大步走到白起身前，目光微沉，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有怒气溢出。

白起失神的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嬴政，耳旁是鲜血滴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是何时，他心心所念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不仅身形高挑，就连力道都不比他小，两人站在一起，嬴政竟不知不觉已经比他高上了一节。

嬴政深吸了几口气，将胸膛内的那股怒火强压了下去，阴沉的脸色忽而一转，嘴角微弯，露出淡淡的笑容，“朕方才是开玩笑的。”

白起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恭顺的低着头，看着嬴政正淌着血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和心疼，但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爱卿不如将面具摘了吧。”嬴政缓缓的向前倾下身，醇厚低哑的嗓音让白起耳尖不知不觉的染上一抹红色，“想来朕也好久没有见过将军的面容。”

“臣惶恐会惊扰到陛下。”白起微微别过脸去，语气虽然恭谨，但是却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卑微。

“是吗？”嬴政并不恼，修长而优美的手指不容拒绝的捏着白起狰狞的面具一角，手腕用力，深厚的内力彻底的将面具从中一分为二。

白起错愕退后了几步，往日波澜不惊的神情不复存在，他望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似乎与记忆中那衣冠胜雪，眸如辰星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但是却是刚才，男子直接用内力震碎了他的面具，如此雄厚的内力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他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你……”

“将军长得可真俊美。”嬴政说出了一句从心底里的赞叹，他离白起很近，两人的身影几乎贴在一起，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将白起端正的五官尽收眼底，脸上细微的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发丝的遮盖下若隐若现，那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微蹙的双眉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剑眉凤目，鼻正唇薄，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浓烈的阳刚，还有那唇角沾上点点殷红的鲜血……

白起似乎没有听见嬴政那句轻挑的话语，刚才那幕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心中万分惊撼，久久没能缓过神。

“将军可想知道朕的内力……朕的秘密？”嬴政目光锐利深邃，嘴角微弯，唇色如温玉，一张一合像是一种致命的引诱，让他无法抗拒。

“臣……臣……”白将军脸上涨红，外人都道常胜将军不解风情，他对那些荤事的确不太了解，嬴政所说的话一个字他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嬴政似乎离他太近了，让他不禁感到有些燥热，一时间紧张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将军可还记得战场上那抹白衣？”嬴政勾起白起的下颌，欣赏着他的将军一副手足无措的仓促模样，“也许那白衣不会每次都出现，但是他总会在关键时刻替你抵挡致命一击。”

白起心中大骇，眼前掠过那抹白衣，他这才发现那抹白衣出现过杀声四起的战场、也出现过凯旋回归之时，甚至还出现过重兵守卫的军营，他蓦地瞪大了眼，一个荒唐的设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难不成那白衣公子是……是陛下？”

那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白起不知道他还在期待着什么？亦或者这又是他的自作多情？

嬴政目光掠过白起的端正的眉眼，脸上不悦的阴沉渐渐消失不见，换上了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语气温和，当真是温柔至极，“当初阿政年幼没能护住哥哥，害的哥哥变成这样，是阿政的不好。”

“所以阿政便瞒着所有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努力。”嬴政的手自然的搭在了白起的腰上，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僵硬，嬴政抿了抿唇收紧了手臂，将白起拥入怀中，“只为了能有一天保护哥哥。”

所以他不停的督促自己，只为了能站在从未有人抵达过的高度，等着有天那人会抬着头仰望他。

白起浑身不自在的挣扎，浑身气血都往头顶上冲，嬴政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见，脑海里只有那挥散不去白皙的侧颜，鼻间全是那人身上独有的古檀香，按君臣之别，皇上离他实在是太近了！是万万不合理的！

然而，他却惊奇的发现看似没有用力软软搭在他腰上的那双手宛如铁臂一般，牢牢的禁锢着他，力道非常大，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上方呼吸间传来的炽热气息喷在他的脖颈，带起一阵细微又让人心动的感觉。

白起猛地抬起头，望着嬴政的侧脸，心里一阵五味杂陈，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心道，他拼尽性命都一定护住的少年已经长大了，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比他还要强大了。于是他便愈来愈看不懂眼前之人了，丝毫琢磨不透他言行里藏着的意思。

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让嬴政变成风度翩翩气度非凡的储君太子，他具有身为君王的一切条件，无论是教养还是素质亦或者是心计城府，嬴政都是君王的不二人选。

所以他才当上了秦王，只是身为君王，万万不能动真感情，一旦有了软肋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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