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回 恍若是梦

一转眼，竟已两年多了。

是三更天下起的雨，起床时，还依稀听得见细雨落在柳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丫头可心卷起帘子，安静向外瞄了一眼，外头雾气蒙蒙的，也看不清什么人。她听了半夜的雨，真的有些懒了，坐在梳妆台前也不叫可心梳头，只是病恹恹的。

可心忽然道，哎呀 这样天，三王爷不知道撑把伞。

安静猛地坐直了，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说：“别管他，来帮我梳头是正事。”

可心何其伶俐，替她打理着，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安静只当听不见，苍白的脸上却闪过一抹轻红。

东方寒上来的时候，安静已经梳好头。

一把青丝笼整齐了，挽了个偏坠发髻，琉璃珠花绾住了，插一根冰色青玉钗。只额前散散挑出几丝刘海，漫不经心的样子。

东方寒俯身向她脸上端详一下，摇头道：“昨晚又没睡稳?眼底下都青了。”又看住她身上的月白衫裙，是那天张卓成死时她穿的，除了这一件，就是有那黑色的衣服，再华美的衣裙，她都不要。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凉的天，怎么就只穿这一件?小心病了。”

可心的眼中也闪过几丝的心疼，无奈。

安静看看他身上烟雨打湿的衣服，半响方道：“你先去换件干爽的衣服罢。”

东方寒换上安静旧时男装的衣服，那是他同乘一匹马，回临安城时，安静穿过的。

现在想来，恍若是梦。

他又拿了一领披风替她披上，两个人去书房。

安静在写《争艳谱》，檀香木的四角书桌上整整齐齐摞着薛涛笺，簪花小楷记录着各种花的花期，不同时刻香气的微妙差别，以及这些香粉的药性。

东方寒从怀里取出一只胭脂匣子递过去，微笑道：“花楼的东西，不知怎么制的，我闻着倒有安息香的气味，所以给你带来了，你用了夜里也睡安稳些。

揭开雕花银盖，一股细细的甜香萦绕开来，那香也不是格外清雅，只是沉沉的，一点点推开心头的积郁，叫人平白安泰起来。

匣子里满登登的胭脂膏，饱满润净的石榴花色，红得几乎滴出水来。安静心头叹了一声，这样恣意汪洋的颜色，淋漓尽致的华美，也难怪世人都爱它了。

自从她坐进了这宅子，东方寒就不停地给她送胭脂，不同地方的，不同查驶的可独独不给她买茉莉香味的。

她想着，将那胭脂深深嗅了几下，抬头笑道：“亏你还经营着胭脂坊，这也闻不出来?”

“你把正午时海裳，傍晚的萱草，各取一钱，花蕊研好，淘净，用清晨百合花瓣上露珠三蒸三淘，，看是不是这个香?”

“你呀。”东方寒微笑。

每次带了胭脂始安静她不评色香，一口便道出配料制方。

东方寒信服之际，也每每看住她一双薄的剪水眸子，暗自感叹，要怎样犀利的眼，玲珑的心，才能看穿这极致的色，醉人的香，分辨出个中蕴含的种种玄机。

门口闪出一张尖俏的脸，可眼波流转，半嗔半笑：“王爷，小姐，胭脂虽好，可也不得当饭吃罢。”

饭后坐了一阵子，看雨停了，东方寒便要离去了。

安静却坐在帘下只管翻书，乍抬头迎上在东方寒歉疚的眼神，轻轻一笑道：“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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