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冬柚
超小超大

-新房客-

看前提示——务必先看作品简介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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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夜睡不着,头疼又心焦。床头柜的抽屉因为太久没有打理,在拉开的一瞬间窜出一股干燥呛人的木屑味,里面乱糟糟地堆着回形针、铅笔和颜料,还有一沓画了一半的速写。尘埃在昏暗的房间中飘浮起来,转而落在她的眼睑,痒地她轻轻眨了眨眼。

没什么值得留下的东西。最显眼的是一个药瓶,前天好像已经把最后一颗吃完了,柳智敏不太确定,又把它握在手心里晃了两下,叹了口气。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从卧室走到客厅,习惯性地按开一整排灯。明晃晃的光唰地打下来,眼睛受不了过度的刺激,有一瞬间短暂的失明。

从沙发靠垫的缝隙之间掏出手机的时候,柳智敏的脑袋里还有个声音在不停催促自己去睡,可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快速登陆了sns账号。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扎了个乱糟糟的丸子头趴在沙发旁画画,嘴唇因为太过认真稍稍嘟起来,贴在左手手腕上。

账号只关注了一位用户,更新不算频繁,有时候像备忘录一样发布些零碎的琐事,有时候也会记录几个冷到笑不出来的冷笑话。最近一次更新的照片在五天之前,白大褂的右边衣领被画上了一颗小太阳,角落里露出几缕重新被染成黑色的发尾,配文是:一位恢复健康的小朋友送给我的礼物😎

是那个爱炫耀的小鬼会说的话,柳智敏想。机械地下划屏幕,刷新再刷新,加载球打着圈儿转了好一会,竟然真地加载出来一条新视频。她从沙发里弹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金玟庭穿着睡衣坐在昏黄的夜灯下弹吉他,唱了一首Sia的Snowman,唱到后面没气了,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把手机捧起来,靠地离镜头很近很近,兴奋地眨着眼说:“下雪啦!”

窗户外面有雪压在树杈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柳智敏听见了,迟钝地打了个哆嗦。她犹豫了一会,在那条视频下面评论:“金医生怎么还没有睡觉?”

对面没过几秒就主动发了私信来“姐姐不是也没有睡。”

“为什么又叫回金医生了?”

不然该怎么称呼呢,公众平台,总得给她留些面子。手指抽动了几下,柳智敏在心里挣扎一番,跳过这个问题,简短地发了一句“就去睡了,刚才睡不着,起来吃药。”

“那明天要记得过来啊。”

好的,好的昂。柳智敏把每个音节慢慢吞吞地拆开回复她,正在输入几个字在对话框里显示了一会,又消失,又显示。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她跑去金玟庭的主页又听了几遍那首弹唱,每一遍竟然都让柳智敏的眼皮变地更沉了一点。再回到私信界面时,消息还没有发来,键盘上的一个个字母却因为困意朦胧起来。

心理医生说话也有催眠的效果么?怎么就算没有见面,拿手机和她聊聊天都会变困。可能来不及想明白这个问题了——把手机丢到身边的那个瞬间,柳智敏沉沉闭上眼,陷入了难得的沉睡之中。

她有将近三个月没去医院了,路模模糊糊只记得大概。坐电梯直上七楼之后,她站在科室门口眯起眼睛,对着电子大屏找了好一会金玟庭的办公室。脖子抬久了酸地快要断掉,柳智敏皱起眉收回视线,才发现金玟庭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问询台前,拿着上一位患者的检查报告窸窸窣窣写备注。

“你来了呀。”她忙着自己的事没抬头,话里却带着笑意“是不是忘记我坐哪儿了?”

柳智敏有些尴尬地揉了揉刚才在路上被风吹红的鼻尖,默不做声跟在金玟庭身后走进她的办公室。病情好转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除了偶尔在sns的评论区里交谈两句,几乎没有其他联系,如今面对面坐下,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局促。金玟庭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开门见山地问她:“从什么时候又开始失眠了?”

什么时候呢...大概有一个礼拜了。本来吃过晚饭,听听音乐看会电影,一到晚上十一点就会忍不住一个接着一个呵欠,费不了多少劲就能睡着。不知道是哪一天盯着手机没注意时间,看完两部电影已经将近凌晨两点,竟然还是没有一点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翻越清醒,索性直接熬到天亮起床。“那天之后就很难入睡了。”柳智敏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一句“吃了药,好像也没什么用。”

金玟庭在病历上刷刷地写字,听见柳智敏停下来,才放下笔,严肃冷静地看着她。柳智敏被圆溜溜的大眼睛盯地发慌,不自在地缩起脖子,有些无辜地搓着手心。

“食欲怎么样?”

“嗯..没什么变化,就和之前一样。”

才不是这样。

她又开始随心所欲地进食,感受不到饿的时候,她可以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上一天,可是一旦吃起来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前两天路过炸鸡店,她外带了两盒大份炸鸡,心里却仍旧空落落的,走到家楼下没忍住,还是溜进中餐厅带走了一份炒饭。炸鸡吃多了口干舌燥,她转头喝下半杯汽水,又连着一口气吃光了炒饭。味觉似乎快要消失,完全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是麻木地一口一口把吃的送进嘴里,胃好像是没有止境的黑洞,对摄入的食物没有任何回应。

但这和失眠能扯上什么关系呢?柳智敏不想说实话。生病以来她看过不少心理医生,从来没有哪一位能真正把她的话全部套出来,她的诊断信息也就一直不太准确。

金玟庭沉默了一会,往后一仰靠在转椅的靠背上,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所以,蒜香味的炸鸡更好吃,还是果酱味的炸鸡更好吃呢?”

柳智敏愣住了,警觉地抬起头来,金玟庭摆摆手继续说:“我可没有跟踪你,只是那天晚上偶然在炸鸡店遇到了。不得不说智敏小姐的胃口还挺大的,我一个人吃不了一份就饱了。”

“什么呀,干嘛突然用敬语?”“姐姐不是也重新叫我金医生了。”

给自己修剪的刘海有些太短,几缕碎发刺喇喇地挡在眼前,柳智敏抬手,借着整理发型的理由遮住心虚的眼神。透过指缝,她看见金玟庭摘下圆框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有些强硬地探过头来,拽下了那只欲盖弥彰的手。

“智敏小姐,请你配合医生的工作。”

从没有见过她这么严肃的样子。直到这个时候,柳智敏才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仔仔细细地观察金玟庭,她好像比三个月之前更瘦了点,把头发重新染回黑色之后,看起来要乖巧许多——终于有点医生的模样了,可问诊的时候也变成了普通心理医生不苟言笑的样子,这让柳智敏有点喘不过气。

柳智敏撇过脑袋,躲开金玟庭直勾勾的对视,却瞧见她刚才奋笔疾书在病例上写下的零食记录:黄油面包,炸猪排,巧克力,千层面,姐姐爱喝土豆汤,软糖要吃低糖的,那样才不会牙疼...好吧,柳智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鬼还是那个小鬼,再怎么扮凶都无法完全掩盖那颗调皮又不太正经的心。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金玟庭有些担心地问,柳智敏想了一会,摇摇头,什么事情都没有,每天都好似复制粘贴一般度过,如今在脑袋里回放的时候因为太过于稀松平常,甚至都没什么印象深刻的时间节点。

“给我开些药吃就行。”“不行,那治不好。”

金玟庭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男人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手腕被攥地发疼,柳智敏弓起腰扭转手臂想要挣脱,却在听完那句话之后好似被电击中。她抿起嘴角,纤长的睫毛随着几下不安的眨眼颤动着,重新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不太自然的波动:“没有....应该是没有了。”

金玟庭粗略回忆了一下,柳智敏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夏日的余韵。她戴着鸭舌帽扒在金玟庭的办公室门口,和金玟庭对视了将近五秒才收回好奇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拽着自己的袖口,自言自语般轻轻说:“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

“柳智敏小姐么?”金玟庭叫住她“不会走错的,整个下午只有您一位预约。”

和其他所有的心理医生一样,以相同的问题开始——觉得哪里出问题了,要来看心理医生呢?柳智敏已经被问到麻木,只是机械地说出那番话:“大概是一年前吧,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本来是整个工作室公认的最温柔的人,开会的时候却没忍住朝同事吼了一句,把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之后就开始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不敢去上班,设计稿可以在家里画完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睡眠变差之后反应又迟钝了不少,连画画的任务也没法及时完成了。”

“那一年来有没有什么突发事件。”

“没有。”眼神躲闪着朝右上方看,是说谎最明显又不自觉的特征。

金玟庭从那时候就知道柳智敏的话不太好套,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愿意把情况说个明白。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病情相关的没说多少,反倒漫无边际地把话题从炸猪排延伸到侏罗纪的恐龙,临走的时候柳智敏站起身来没有忍住,刚一进门就堵在心口的疑问终于被抛出来:“医生也可以染金色的头发么?”

“诶?”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懵了一会,金玟庭把蓝色的发尾钩在指尖转了两圈“是不是吓到您了,医院最近总是安排我加班,所以任性地染发了。效果还不错,找我看病的患者少了很多。”

也因此变地更有耐心。金玟庭绕来绕去盘问了柳智敏将近一个礼拜,还把自己珍藏的恐龙手办送给了柳智敏,柳智敏才支支吾吾说出了一位狂热的男性追求者的存在。

是一位曾经的男同事,向柳智敏告白的时候,她连部门里还有这号人都不清楚,拒绝是当然的。那个男人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在公司里造谣她私生活太不检点,柳智敏听不得那些闲言碎语,只好主动辞去了工作。设计师的工作场所相对自由,没那么多限制,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完全摆脱那些烦心事,没想到男人却变本加厉,天天蹲在柳智敏的家门口围追堵截,从好言相劝到恶言恐吓,她被吵到无可奈何,拉紧窗帘,不敢出门,夜夜惊悸,醒来已经是一身的汗。

每当柳智敏闭上眼睛回忆这些事的时候,声线总是颤动地厉害,双手焦虑地越握越紧,拇指却仍旧不受控制发着抖,金玟庭看着这一切,就知道这带给她的恐惧是无法形容的。她遇到过一些类似的患者,只不过这种事件往往在分手的情侣之间发生,分开以后,并不是还爱着对方,仅仅是不愿意放下自己残存的那点骄傲和自尊,对方走的越决绝,就越不想轻易放手。警察懒得管这些,只要没有肢体冲突,打112通常没什么用。

柳智敏讲完了,把头埋地很低很低,黑色的鸭舌帽沿遮挡住整张脸,只能听见一口长长的叹气。金玟庭等着她恢复平静,看见那双泛红的眼尾,心里一瞬间好像漏了一拍,皱着眉摸上她颈间的头发。这个问题心理医生解决不了,或者说,金玟庭以心理医生这个身份解决不了。

“但我有一个不错的计划。”金玟庭说。

一开始听见金玟庭要搬来与自己同住的提议时,柳智敏只觉得十分离谱。可是按照惯常的方式想了一圈,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全首尔的医院被她跑了个遍,只有金玟庭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医生让她在相处的过程中感受到短暂的轻松。金玟庭拍拍自己的胸脯自夸:“诶,我做饭可好吃了,跆拳道黑带,小时候还练过剑术,要不是脑袋实在太聪明,一不小心就考到首尔大.....反正保护你还是没问题的。”

越说越臭屁。柳智敏看了眼面前只能用娇小形容的女孩,无语地摇摇头,作势就要起身。金玟庭见状轻柔地把双手搭在柳智敏的肩膀上,指尖掠过她瘦削的锁骨,好似不经意地顿了一下。两个人靠地很近,金玟庭说话的气息扑打在柳智敏的耳边,暖融融地。

“再说了,咱们两个女生,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匆匆收拾了几件留在医院备用的衣物,金玟庭当天晚上就跟着柳智敏回了家。出租车缓缓往家的方向行驶时,她们的心里都有些忐忑,金玟庭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人,左手撑着脸颊边的软肉,一直看着车窗外发呆,两人一路上没什么眼神交流。

到了单元楼下,果然有个男人鬼鬼祟祟蹲在那里,高高的衣领遮过鼻梁,只露出一双贪婪又警觉的眼睛。是他么?金玟庭扭头问,柳智敏抓着她的衣角,嘴唇泛白,哆哆嗦嗦点了点头。

她牵过柳智敏的手紧紧扣住,往下压了压她的帽沿。那个男人敏锐地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察觉到柳智敏似乎为了躲避她而找来了救兵,怒火在心里蹭地一下燃起来。他大步冲上来,野蛮地抓住了柳智敏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腕。还没等柳智敏反应过来,金玟庭就率先劈开了男人不规矩的手,把柳智敏藏到了自己身后。

他恶狠狠的瞪起眼睛,指着金玟庭吼:“识相点的话就快滚!我和智敏有私事要谈。”

金玟庭披着格子衬衫,背的是一个单肩挎包,乍一眼看上去还像刚成年的学生。她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到底是谁不识相呀?”

“智敏她不喜欢男人。”她举起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双手,晃悠了两下“她是我女朋友。”

“啊?????????”

柳智敏揉着自己手臂上刚才被男人勒出的红痕,一时间没忍住猛地拽了一把金玟庭,本来就已经足够害怕的人如今更加不知所措。拜托...她到底靠不靠谱,柳智敏满头黑线,下午的剧本里可没有这段荒唐的剧情。

男人又作势要扑上来,柳智敏认命地眯起眼睛,下一秒,一声钝响紧跟着惨叫声回荡在安静的楼道中。金玟庭翻了个身把男人背摔在地上,听着他发出痛苦的的呻/吟声,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揽过柳智敏的肩膀。

柳智敏站在夜风中尴尬地怔了许久,才涩涩抬起手,别扭地捋了捋身旁的人额前凌乱的碎发。

“是想识相点自己走,还是我帮你一把?”金玟庭收起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眼底染上一层和她脸庞不太匹配的不屑与狠戾。男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哀嚎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两个女生目送他消失在暗沉的夜里,金玟庭搭在柳智敏肩上的手有些用力地捏了捏,圈着柳智敏径直就朝楼道里走。

不对啊。

柳智敏仔细回想着刚才十分钟内发生的所有一切,怎么也没法把这个金玟庭和白天在医院碰到的那位医生联想在一块。虽然说话仍旧不着边际,可是就现在这个紧紧圈着她的动作,怎么也不像是穿着白大褂,多少还有点温文尔雅气质的金医生会做出来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还亲眼目睹了这个纤瘦的女孩把一个大男人背摔。开门的时候柳智敏的耳朵还热的要命,她没把握好力度,肩膀在转身时往后使劲一拐,不小心顶在金玟庭的鼻梁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地捧起金玟庭的脸,愣了两秒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又手忙脚乱把门拉开,蹲下身帮金玟庭找拖鞋。

房子不算很大,却因为没有几件家具显得有些空旷,墙壁是惨白的本色,只有壁灯贴在角落的边沿散发出几束昏黄暧昧的灯光。柳智敏布置客房的时候金玟庭绕着客厅转了一圈,自来熟地指着天花板,朝房间里的人喊:“客厅是不是太暗了?应该买盏亮一点的灯才行的。”

“灯亮了晃眼,我不习惯。”柳智敏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我也懒得去挑。”

“我陪你去啊。”金玟庭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换这盏灯,非常诚恳地承诺。柳智敏仍旧没太当真,只是随便地答应两声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天色不早,本来应该洗澡睡觉,肚子却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柳智敏这才想到两个人都还没吃晚饭。她跑去厨房烧开热水,打算随便煮两碗拉面填肚子,搅鸡蛋的时候参观完整栋房子的金玟庭贴了过来,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安全距离的概念,脑袋都快搭在柳智敏的肩膀上。看着她把搅匀的蛋液倒进锅里,金玟庭啰啰嗦嗦又开始念叨:“诶,鸡蛋应该要一整颗打下去的,那样更好吃。”

柳智敏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在空气中顿住。她放下碗筷,盖上锅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为什么说平语了?”柳智敏同样拿平语问她,明明是才认识一个礼拜的医患关系,怎么看也没有熟悉到可以用平语的程度。金玟庭见柳智敏转过身来,这才往后退了两步,挠挠后脑勺说:“啊..看病历发现我们年纪差不多呢,不在医院的时候,做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喉间紧张地蠕动两下,金玟庭看了眼柳智敏戒备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她身后已经煮沸的汤锅,恭恭敬敬地说“智敏小姐,您的面再煮就要糊掉了。”

“如果同岁的话就说平语吧。”“好耶!”

金玟庭哼着歌蹦蹦跳跳跑出厨房,只留下柳智敏独自一人看着热气腾腾的一锅面走神。她偷偷笑着,心里纳闷,还以为是一位多严肃的医生,怎么私底下就和小朋友一样,吵吵闹闹的。找她看自己失眠的老毛病,没准会被吵地更加睡不着。不过这间空荡荡的房子,总归因为金玟庭的到来多了一些蓬勃的生命力和烟火气,柳智敏没来由地对这个相识并没多久的同龄人产生了一丝依赖感,她是医生,可能真的有办法把自己的心病也连根拔除。

吃过晚饭后两人打了个招呼,各自回房间洗漱睡觉。望着窗外窸窸窣窣树影斑驳,柳智敏还是没法感受到久违的困意,耳机里放的音乐是最喜欢的那部爱情电影的OST,柳智敏在失眠的夜晚看了太多太多遍,就连每个音符对应着哪个画面都记地一清二楚。听见外面的咚咚咚的叩门声,床上的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柳智敏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翘起来的衣摆,清清嗓才问:“怎么啦?”

“我可以进来嘛?”金玟庭站在门外,话音刚落就扭动把手进了房间。

柳智敏往上裹紧被子,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两只脚丫因为太过紧张,脚趾稍微朝外面用力的张开。“干嘛,心理医生还查房的么?”

指针已经走向将近十二点,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一副十分精神的样子瞪着眼。金玟庭笑着问“是不是睡不着。”

“对啊,怎么办。”“要不要我陪你睡?”

“..........”

脑袋里空白了好一会,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金玟庭已经从客房抱了一只小狗抱枕重新跑回来——是柳智敏在早些时候觉得它和金玟庭颇有几分神似,专门拿到客房床头的那一只。

“医生还有陪患者睡觉的业务么?”

金玟庭没回答,她把小狗抱枕隔在两个人中间,自己也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侧着身小心翼翼地贴在床的边缘,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的样子。柳智敏看着那个得寸进尺还偏要装可怜的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明明自己连让她进卧室这件事情都没有同意过啊。

可她还是掀开自己的被子,盖到了金玟庭身上。两个人莫名长久地对视着,到后来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意外的契合,金玟庭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舒服地往毛茸茸的小鸭毛毯里缩了缩,双手抓住毯子边缘围在领口,闭上眼睛的瞬间软乎乎地用鼻音说了一声“智敏啊晚安。”

她就真的这样安静地睡了,金色的头发显得她皮肤尤其白,温柔的睡颜被床头暖色调的小夜灯包裹着,好像也在安抚柳智敏那颗乱糟糟的心。她撑着手臂听了一会金玟庭平稳的呼吸,乖乖躺下去,关上床头灯,在心里悄悄地回答:玟庭啊,晚安。

晚上偏冷,窗外没有规律的风偶尔会扑打在玻璃上发出撞击声,柳智敏被吓地一抖,猛地又张开眼,马路上的车带着轰鸣声慢慢开远,前照灯刺眼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折射在天花板上,闪烁几秒,又消失不见。再一次翻身时,金玟庭用湿漉漉的手掌牵住了柳智敏的小指,她被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透着路边漏进来的几束光线看身边的人,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睫毛轻颤,睡的安稳。她也会有睡不着的时候么?还是夜夜好眠,只做好梦。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柳智敏眼皮逐渐变重,也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再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抱着被子蹭了好一会来回味自然醒所带来的满足感,柳智敏伸了个懒腰,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卧室。刷牙的时候她顺着香味走到厨房,金玟庭在用微波炉热牛奶,锅里热烘烘地煎着黄油面包和鸡蛋,装盘往外端的时候还故意诱惑她一般,凑到她的鼻尖前,又转了个圈一闪而过。“洗漱好了快来吃饭吧,吃完我陪你去买吊灯。”

“啊?”柳智敏叼着牙刷,摊开手含含混混地问“你真的要换灯啊?”

“当然了,现在的灯太暗,对你的眼睛也不好呀。我出钱,就去买一盏吧。”

一到客厅又被强迫按到座位上,金玟庭端着一盘煎蛋,有些强硬地摆在她面前。柳智敏一小口一小口喝下牛奶,看了眼座位对面满脸认真盯着她吃饭的人反应强烈地嘟起嘴,嘀嘀咕咕地轻声抱怨“到底是我家还是你家。”

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她隔着一道关上的门都能听见客厅里金玟庭越哼越响的歌声,叫苦不迭穿上衣服套好袜子,大字躺在床上做最后的挣扎:“你都不用去医院上班的么?”

“我这半个月都只有你一个患者,我现在就在上班,这算出差。”

至此柳智敏彻底放弃了抵抗。蔫哒哒地站在家具商场门口时,她仍旧想好要速战速决结束这趟无聊的行程,结果跟着金玟庭的脚步在商场里随便逛了一圈,她已经从原本的什么都不感兴趣变成了到哪里都想仔细研究一番。好不容易逛到灯具区,又因为种类过于繁多变成一场苦战,柳智敏望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灯具,咽了咽口水,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角,诚挚地说:“玟庭啊,你有没有觉得,卧室的灯也该换了?”

“嗯?”“你看落地灯,装在卧室里肯定很浪漫。卫生间的灯也得换,那个射灯就不错,还有你说的吊灯,我觉得很有道理,不仅客厅要装,厨房也得装一盏。”

“想的还挺美的。”

金玟庭笑着牵起她穿过琳琅满目的商品,挑了盏纯白色的顶灯端在手上看了两眼,问了柳智敏一声“还行吧我知道我眼光不错”,没等到回应就自作主张放进了购物车里。结账的队伍排了一半,柳智敏突然说等我一下,跑到远处的货架上挑了一本速写本和一盒彩铅一起付了钱,金玟庭看她一副满意餍足的模样忍不住逗她:“这不是挺开心的,为什么刚才那么不想来?”

没什么其他的原因,柳智敏摇摇头,只是一个人生活着,太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早就习惯了网上购物,她记不清上一次逛商场是在去年还是前年了,选购商品时的心情也变地陌生,而陌生的事情本来就会让人想要抗拒。出了商场已经快正午,门口就是一家便利店,金玟庭兴冲冲地进去买了两个热狗,递给柳智敏一个,转头嗷呜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

“看来做医生赚很多钱啊,怎么这么喜欢给别人买东西。”

“应该没有设计师赚的多,你都已经买房了,我还没攒够一个卧室呢。”金玟庭歪着脑袋,鼓起腮帮子,像一只小仓鼠“这不是得找个借口,方便你下回请我吃烤肉。”

“.......”

回到家里金玟庭研究了一会说明书,自信地拍拍胸口,挑了个最满意的位置撩起袖子正打算开工,把灯拿起来才发现就算踩在凳子上手还是够不着天花板。柳智敏刚开始还满脸担心的样子扶着她的腿,苦口婆心劝她装不上去就明天请工人来装吧,结果金玟庭扭扭捏捏,整整半个小时还是没能下手,她就干脆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拆开刚才在商场买的本子和笔,对着金玟庭开始画画,画到一半还不忘一个劲地催促,到底行不行呀我也想赶紧体验一下亮堂的感觉。

金玟庭举着灯站了那么久胳膊也累了,从椅子上跳下来凑到柳智敏身边,在画板上看见了两个卡通版的自己,一边的穿着白大褂,戴了一副圆溜溜的眼镜,另一边的套了件昨晚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兴奋地挑起眉毛咧着嘴,笑眯眯的模样。

“画的真不错...我可以发到sns上去么?”她掏出手机聚焦拍了几张照片。发完sns金玟庭一拍脑袋,说咱们两还没关注对方呢。

“之前有个账号还挺多粉丝的,后来我忘了密码,又换了手机号,再想登陆的时候已经找不回来了。”

“所以现在没有账号了吗?”“对呀。”“那你把手机给我,我再帮你注册一个。”

头像就直接用前置摄像头拍了一张,柳智敏趴在沙发上埋着头,几乎只露出了圆溜溜的后脑勺,金玟庭端着手机看了一会照片,抿嘴笑起来“认真的时候怎么还会嘟嘴啊,怪可爱的。”

柳智敏没回应她,握着铅笔的指尖犹豫地动了两下,十分苦恼地样子。她盯着画纸上穿格子衫的金玟庭左看看右看看,总觉神态间少了点意思,仰头望了眼傻笑的人,又回想起她昨晚的睡颜,柳智敏眼神一亮,在金色的发顶上添了两只小狗耳朵。

她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扫了一圈乱糟糟的客厅这才想起来灯还没装好,扑到金玟庭身上夺回自己的手机,还不忘对着她的额头弹了一个板栗“喂,那堆残局还在地上呢,你不管啦?”

“什么?”金玟庭捂着脑袋迷茫地转过头来“什么残局?”

“那盏灯啊,你不装了?”“哪来的灯?你去买灯了?“

“?”

“那些是什么?怎么会在这里?”金玟庭无辜地眨了眨眼。

柳智敏歪着头,疑惑地蹙眉,这是什么心理素质啊,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不讲道理地耍赖,连脸都不红一下。金玟庭不太受的了那束审讯一般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撇着嘴哼哼了两声,把脑袋靠在柳智敏的肩膀上磨蹭着撒娇,又被毫不手软揪着耳朵拽了起来,在强迫之中迎上柳智敏的拷问的眼神“啊啊啊啊好好好我搞不定了我这就打电话叫人来装!!!耳朵要掉了你快松手...”

拌嘴,吵闹,出门逛街看电影,互相请客吃饭,烦人的男人从此消失。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一个多礼拜,柳智敏终于不再胡思乱想,夜夜好眠。

每晚睡前柳智敏都会扒在窗口,仔细观察一遍那个男人还有没有来。一开始她只敢捏着窗帘掀开一小条缝,捂着耳朵从窗户的下沿慢慢抬起脑袋,金玟庭坐在沙发上望过去,好像看见一只毛茸茸的鸵鸟。到后来她也可以慢慢悠悠地晃到窗户边上,把窗帘全都拉开了,男人真的再也没来,柳智敏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客厅那扇窗户望出去的首尔夜景这么漂亮。

那天晚上是晴天,夜晚的天空一团云都没有,满月完完整整地挂在天上,金玟庭望着圆圆的月亮眯了眯眼睛,感叹了一句这么好的天气不和朋友出去玩真的好可惜,拽着柳智敏就要去楼下的便利店买酒喝。

”可是我不太会喝酒诶。”“不是吧二十六七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不会喝酒??”“我又没有朋友一起喝。”“那我现在不是陪你喝了。”

也不管还穿着睡衣,两个人随便套上鞋子就吵吵闹闹跑下了楼,金玟庭举着一瓶烧酒一瓶啤酒蹦到收银台前的时候,柳智敏还停在冷柜前犹豫买桃子味还是葡萄味的气泡水,匆匆跑过去,金玟庭掏出钱包正打算付钱,身份证的信息面被翻开露在外面。

“喂,小鬼。”身后的人愣了几秒,低下头再仔细确认了一眼。

“你怎么比我小一岁?”

回去的路上金玟庭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柳智敏身后,她穿着年上比她大一码的粒绒睡衣,波点裤子的裤脚拖在地上,袖口空空荡荡长出了胳膊一大截,帽子上的两只兔耳朵也因为她低垂的脑袋蔫哒哒的垂了下来,好像小孩子做错什么事情一样委屈地瘪着嘴。柳智敏走在前面等了半天,转身看见这幅场景一瞬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是...”她拍了两下金玟庭的脑袋,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膊“这有什么好骗我的啊?”

“因为想和你快点亲近起来。我是1月1号生的,一天,就差一天我们就同岁了啊!!”

“差一秒都不行。”柳智敏吐了吐舌头“勉为其难做你可以说平语的姐姐吧。”

“真的么?”金玟庭亮着眼睛抬起头来。

“真的。”转动钥匙打开家门,柳智敏挑了挑眉,重新看向那双期待的眼睛“先叫声姐姐来听听。”

金玟庭嗷呜喊了一声,勾着柳智敏的脖子兴奋地蹦到她身上,喊姐姐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扑打在柳智敏的颈窝间,痒地她缩起脑袋咯咯咯地笑起来。窝在客厅的角落里头挨着头喝酒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变得醉醺醺的,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金玟庭在眼前放大的侧颜,柳智敏抬手抚摸上金玟庭的脸颊,指尖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迷蒙地坐了几分钟,突然意识到家里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站起身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金玟庭收拾好房间,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趁着柳智敏还在熟睡,没有说再见,就这么走了。客房里的床铺被恢复成了第一天来的模样,只有那只侧着身卧在床尾的小狗抱枕证明金玟庭曾经存在过。

柳智敏没有选择去问金玟庭为什么不辞而别。失眠,暴食的问题都被解决,金玟庭的确没有了继续存在她家里的必要,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同住那一段时间的事情就好像做梦一样永远停留在了当时。除了偶尔会看金玟庭在sns上发布的动态,两个人断了联系,不说再见,就真的没有再见过。

直到柳智敏又开始失眠。

她们不约而同回忆起了这段并不算过去很久的往事,金玟庭坐在办公桌对面沉默了许久,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还欠我一顿烤肉,先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柳智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边揉边感受着它的想法,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金玟庭换了一身衣服,两人出了医院,别扭地一前一后走着,一路上沉默无言。就近找了家烤肉店,刚在座位上坐定正打算看菜单,柳智敏先叫住了餐厅的员工,生怕金玟庭听不见似的抬高声音说:“麻烦这桌上两瓶烧酒。”

说完还故意扭头望了金玟庭一眼。果不其然,年下一瞬间黑了脸,脸上的不悦几乎都快要溢出来,柳智敏却仍旧装作没有看见。两个人不知道到底在赌什么气,火药味弥漫在空气里,古怪的情绪在尴尬的沉默中无止境地泛滥。

“喂,小鬼。”喝了不到半瓶耳朵就已经红透了,酒杯被金玟庭小心翼翼地挪远,又被柳智敏瞪着眼睛拿回来“我觉得你真的挺狡猾的。”

“你挑的那盏灯,太亮。我一个人的时候,家里开着那么亮的灯,把房间照的更空了。抬起头来,眼睛都会被晃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少喝一点...姐姐不是不会喝酒么?”金玟庭抢过她手里又伸过来的酒杯,柔声安慰着她“我没有想到那些,我只是真的觉得客厅里面亮一点好。”

她应该是有点醉意了,说话沾了点含混的意味,眼神也涣散起来,金玟庭挪到她身边,看着委屈地耷拉着脑袋的那个人,安抚似的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亮有什么用。”她把脑袋埋在金玟庭的手臂间,说话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又没有人会来。”

生病之后脾气变得比以前差了很多,柳智敏越来越抗拒和外界联络,以往的朋友几乎都断了联系,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在厌恶这般陌生的身体。金玟庭的到来让她短暂地从绝望之中找寻到了一丝希望,她好像还有机会恢复成久违的那位开朗的,乐观的,正常的柳智敏。重新开始失眠前的几个晚上柳智敏每天都在做梦,梦里她轻飘飘地踩在云层之中,有人绕在她的耳边唱情歌,声音每天都变,却总是金玟庭在家里爱哼的那一首。她不再像以往噩梦来袭那般感到害怕,可是梦醒了睁开眼,心里就变地空落落的一大片。

“这算哪门子医生啊,帮人看病也不看彻底。”

这句话是柳智敏嘀嘀咕咕说的,金玟庭没有听清,袖口被柳智敏攥在手里按在眼前,没一会就湿漉漉地一大片,金玟庭这下彻底慌了神。

“我会去啊,我超想去姐姐家玩的,恨不得每天都去。”她把腰弯下来,努力尝试着捧起那颗脑袋,柳智敏露出泛红的下目线,抽了两下鼻子“骗谁呢?走了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跟逃亡似的,我才不想让你来玩。”

金玟庭盯着她沉默了一会,暖融融的手搭上柳智敏的脑袋,问:“你不记得最后一个晚上的事情了么?”

“记得啊,你说要喝酒,我们就去楼下买了酒喝。咱们俩坐在客厅里聊天,后来我太困了,就靠着你睡着了。”

“就这些?”“不然呢?”

年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管请不请客的事情。她扶起柳智敏去柜台前结了帐,叹了口气:“别生我的气了...那我们现在就去你家玩好不好。”

昨天半夜下的雪还没有化完,柳智敏走出餐厅,尖锐的寒风扑打在脸上,醉意一下子就消了一半。金玟庭走在前面,没两步又悄悄放慢脚步,牵着柳智敏的手一起伸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搭上计程车之后,柳智敏把头靠在车窗上,半睁开眼睛偷看车窗上反射出来的金玟庭的身影,头脑中早就没了什么混沌的意识恢复了清醒。

“你昨晚发的sns是怎么回事?凌晨两点还不睡觉。”

明显地感受到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顿了一下,金玟庭转过头来,盯着柳智敏的眼睛看了很久,才说:“我失眠。”

“心理医生也会失眠?”

“当然会啊,有心事就会睡不着。”金玟庭说:“让我失眠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我眼前呢。”

柳智敏心里一惊,又怕是自己胡思乱想过度理解了,只好假装听不懂的样子闭上眼睛,装睡装着装着竟然真地萌生出一丝困意,心中欣喜又有些惊异,她捏了捏金玟庭湿热的手:“小鬼,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啊?”

“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呆在你身边就能睡着。昨天晚上才和你说了那么两句话,竟然也能一觉睡到天亮。”

金玟庭听完,得意地笑着,晃了晃脑袋,语气又变得没那么正经了:“可能我长得真的很漂亮吧。”

“那我随便放张sm公司女明星的照片不是都比你更顶用。”

“那不一样,姐姐更喜欢我啊,只有爱才能治愈一切的。”

“谁说过喜欢你了?”“不用说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柳智敏揉了揉太阳穴,偷偷把手捂在心口,攥紧了衣服。

金玟庭下了车,正想着回头扶一把柳智敏,没想到这位姐姐脚步轻快头也不回就朝楼里走,完全不像是刚才在餐厅里喝醉的那个人。仰着脑袋环视一圈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金玟庭跟在柳智敏身后上了楼,打开门的瞬间她还以为回到了三个月前,家里的摆件完全没有变过,转头望过去是她住过的客房,临走时抱过的那只小狗还是用头朝下的姿势怪异地躺着,被子也是原来那一套整齐地铺在床上,只有客厅白炽灯晃眼的灯光让人有了一点不一样的真实感。

“你就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吧?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什么你的房间?房子都是我的,是我房间。”柳智敏看着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的人,走过去轻轻踹了两下金玟庭的小腿,刚一坐下来身旁的人又得寸进尺,把自己的腿抬起来搭到了柳智敏的大腿上。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多孤单啊。之前就想问你要不要把客房租给我,心理医生上门服务,只有你有这样特殊的待遇。”

柳智敏用力抖了抖脚,试图甩开她“可以啊,房租你打算出多少。”

“房租就是每天晚上都让你睡个好觉。”

“你也想地太美了点!”柳智敏原先看着她正经的样子,还将信将疑跟着她认真考虑起了这件事情。听完金玟庭的出价,她气得扑到年下身上,使劲拧了一把她的耳朵。结结实实的力道瞬间让金玟庭疼地咬紧了牙,她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吸气,委委屈屈地喊:“我没有在开玩笑啊!!!”

金玟庭本身就白,喊疼的时候眼尾泛起好看的红色,嗓子里发出小宝宝呜咽一般的声音。柳智敏盯着她出了神,不受控制抬手抚上金玟庭的耳垂,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最后停留在她的眉心。两个人靠地近了,体温和呼吸都在彼此感知的范围之内,哪怕是细微的起伏震动都变得明显起来,安静的屋子里一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一番折腾下来金玟庭的头发有些乱了,几缕稍短的发丝挡在她的眼前,却没有挡住那抹转瞬即逝的,狡猾的笑意。

“做女友的话,还需要交房租么?”“嗯?”

柳智敏怔住了。

金玟庭捧着柳智敏微微发烫的脸定了许久,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姐姐的酒品真的很差耶。”

“真的全都忘记了么?”

“是姐姐自己说喜欢我的,抱着我要bobo”金玟庭探过脑袋,嘴唇在柳智敏的下巴上小心翼翼地贴了一下“所以亲了这里。”

“这里”脸颊。

“还有这里啦。”最后是肩头。每一个湿润的,温热的吻都让柳智敏轻轻颤抖,金玟庭亲完,埋进柳智敏的颈窝里,软绵绵的衣料抵在鼻尖,皮肤和织物上的香气糅合在一起,是专属于柳智敏的味道。

“所以最后我没有忍住,也不能怪我啊,明明就是姐姐你的错。”

唇上被柔软覆盖了,金玟庭仰着脑袋把吻送过来。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柳智敏还可以看见金玟庭微微颤动的睫毛,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背后,轻轻用指尖揉着自己的长发。悄悄探出舌尖舔舐年上的嘴角,吻还是和几个月之前一样没什么技巧,却让柳智敏的所有思绪都被这样的缠绵托起,飘飘悠悠悬在空中,心脏好像也浮在云端。

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冗长的吻,柳智敏适时转过脑袋,捏紧袖口那只手还没有松,她望了一眼金玟庭无辜的眼神,又闪躲着避开。

“好吧。”她捂住金玟庭又想凑上来亲昵的嘴唇,平缓着呼吸:“我好像记起来一些了。”

虽然还是没有找回全部的记忆,不过熟悉的触感好歹让她在朦胧的意识之中翻寻到了最主要的片段。可能那晚酒喝地太快,柳智敏直到洗完澡仍旧意识模糊,浴室里的热气蒸腾在脸上更是让人晕乎乎的,她索性直接在浴缸中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金玟庭在外面敲门喊她,她翻出浴缸,脚一滑摔在地上。听见哭声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金玟庭用浴巾把地上的人裹住,正打算抱她到床上睡觉,柳智敏却赖着不愿意起来:“睡觉之前要在嘴唇上涂凡士林...”

金玟庭只好又从梳妆台上找了凡士林拿来。微凉的指尖一下下碰在嘴唇上轻柔地摩擦,柳智敏舒服地眯起眼睛嘟着嘴。

“再不乖乖去睡觉的话,就会被狼抓走吃掉。”金玟庭半跪在柳智敏身前,抿着嘴并不像是开玩笑。年上却并没有意识到空气中一触即发的隐忍,笑着问:“哪里有狼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远远没有今天这般温柔。金玟庭抬起柳智敏的下巴吻上去,呼吸乱糟糟地越变越沉,陌生的气息气势汹汹涌进鼻腔,和酒味混在一起。柳智敏轻微地反抗着,但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力气不大,只能任由金玟庭吃下她轻轻地呜咽声,承受着这个没有章法侵袭而来的热吻。金玟庭被她咬地疼了,才恢复理智停下来,说话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俏皮,带着气声,含混着一点沙哑。

“不就在姐姐面前么。”

直到这个瞬间,柳智敏才终于想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跟随着金玟庭的脚步,在她设计的圈套里一步一步越陷越深,她的确是一只夹着尾巴,披着羊皮的小狼。回忆起当时金玟庭湿漉漉的眼睛,嘴角在接吻的时候被咬破,一点点渗出鲜红色,柳智敏想,自己的眼睛一定动了情,不然她怎么会露出尖尖的牙齿,勾起嘴角,一副得逞之后满足的模样。

柳智敏环着金玟庭的脖颈,两个人蜷在沙发里,晃眼的灯光从背后照过来,她在这个瞬间体到了人生中最心动的时刻。比起曾经在脑海里所幻想的那些烛光晚餐中有预料的告白,那些在教堂里穿着正装庄严的宣誓,她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填地更满。恋爱或许是有公式的,而最永恒的真理,永远都是毫无防备的,或许有些笨拙的真挚。

柳智敏似笑非笑,食指指尖点在金玟庭的眉心上,往后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明天早上我还想吃煎蛋。”

她起身走进主卧,留下金玟庭一个人愣在沙发里。扑通一声跌进柔软的床铺中,她用枕头捂住嘴巴打了两个滚,还听不见动静,又抬起头朝客厅喊:“喂金玟庭,你女朋友和你说话呢,不回应么?”

这时候才听见飞奔而来的脚步声,金玟庭兴奋地蹦到床上扑进她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柳智敏的胸口蹭了两下,嗓子间溢出呜呜的撒娇声。柳智敏捂着脸偷笑了一会,又揪着金玟庭的耳朵把人拉起来,瞪起眼睛佯装生气问:“所以,整整三个月,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不知道你全都忘记了,还以为吓到你了呀...”金玟庭委屈巴巴地撇着嘴:“昨天接到你的电话说要来医院,我紧张地都快疯掉了。”

“所以晚上才会睡不着么?”柳智敏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环在她腰上的手圈地更紧了些。两个人温情地注视着,气氛酝酿地刚刚好,金玟庭撑起身子正打算吻上去,柳智敏却伸出手指抵在她的唇边“还有啊...昨天晚上唱的那首歌很好听,以后可不可以只唱给我听。”

“笨蛋,我发的sns都是仅你可见的啊。”金玟庭拽开挡在嘴边的手扣在指间,笑着重新吻上她,她们抱着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柳智敏又把身上的人轻轻推开。额头抵在一起,金玟庭轻轻喘息着,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疑惑地睁开眼。

年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歪起脑袋抬手揉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笑眯眯的重新咬住金玟庭的下唇,用气声慢吞吞地说:“怎么办,小鬼,我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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