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裙子被拉扯,雪城低眸看去,是那个恶作剧的小孩。
下意识地问道:“你是阿芒吗?”
“这不是恶作剧的小孩儿吗?”芬妮看着小孩子水汪汪要求助发大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转,起了坏心思,“噢怎么,有求于本姑娘啊,你哥哥甲乙呢?”
“唔,还有糖葫芦呢!”从孩童手里抢过糖葫芦后,便放在嘴里砸吧砸吧嚼起来,“给本姑娘吧,权当是你恶作剧之后给本姑娘的孝敬。”
可孩童并未显出如自己想象一般地大哭,反而是满脸堆笑起来。
“嘿嘿嘿嘿……”孩童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就连婴儿般的笑脸都变得诡异起来。
孩童的笑脸仿佛鬼娃花子,婴儿脸僵硬地笑着,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带来无穷无尽的恶意。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诡异的古埙声,令雪城芬妮突觉穿耳入膜,如同鬼蜮之乐音。
突然天空轰雷,令她们下意识抱住脑袋,一晃眼一回神,这红灯笼摇曳、火光万里,所有人都消失了。
这夜间的春村逢祭,还未到夜半午时的结束,所有人都无处寻踪。
可周围却处处充斥着万千人影,仿若周围都是看不见的鬼魅一般。
雪城被吓得一把将孩童扯开,孩童失重摔倒,却仍然满脸堆笑。
后来孩童的身体逐渐缩水,脸上的婴儿肥消失、身体逐渐枯干,直到变成干尸,最后,化作烟灰随风而去。
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芬妮一把抱住雪城,两姑娘被吓得魂不附体,仿若孤立无援,甚至都忘了自己会法术。
风起,她们听见周围都是灯笼摇曳声、草柴烧炸声、鬼影踏行声,甚至,她们听见了树木疯长的呲呲啦啦声。
等等,树木在疯长!她们反应过来。
只一瞬,她们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背靠背,一个化杖、一个化剑,进入了戒备状态。
果不其然,外面的树木都疯长为巨蔓藤,伸进了红光万里的帳幕之下,将雪城芬妮包围。
“是树妖吗?”雪城戒问。
“区区树妖,也怕古灵仙圣灵剑!”
风吹树摇,英雄巾帼,不让须眉。
目光一利,只刹那间,两人分别往各自的方向向树藤厮杀去。
树藤交缠,疯长万里,猛如巨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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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之间,叶影之中,明月之下。
一黑一白踏叶穿行于竹林中。
“快,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在午时之前找到结界的阵眼!”白泽踏叶腾步,凭内力强行为轻功加速。
“可恶,若不是这结界压制了我的法力,我早就瞬移到阵点了!”穷奇咒骂道。
穿林打叶间,他们终于在一处树林空地找到了结界阵点,阵点发着青光。
他们降落在空地上,看见阵点之上站立着句芒,这妖兽旁边还有一个佝偻老人。
“果然是你,句芒。”白泽盯着句芒,目光如炬。
穷奇悄然后退一步,暗底下手心化出黑气,形成黑曜剑,蓄势待发。
“老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就是太皞吧?”白泽饶有兴致地看着佝偻老人。
老人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满脸皱纹堆的很慈祥。
白泽胸有成竹地回答:“听闻太皞不喜久居东位便云游四方,四方皆匆匆而过,却在长安待了十几年。”
老人哈哈大笑,浑身发光便显出了天帝之身。笑里的意味让人不明所以,只说:“句芒,去做你该做的。”便转身扬长消失。
句芒应声,化出双龙剑,指向二人。
“白泽,按计划进行,这里交给我。”穷奇提起黑曜剑至身前,眼神狠厉,“你定要打破阵眼。”
“多谢。”说完白泽便长驱直入绕过句芒至阵眼前,一跃跳进了阵眼的青光中。
奇怪,句芒刚才并未拦阻白泽。
空地上、风吹度、月下影、青光动,双剑对峙、短兵相接,这是一个属于穷奇与句芒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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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万里溟冰中沉睡了许久一般,醒来便是久违了的秋凉。
白泽突然感到有些麻木,是身体因寒凉而麻木。
他起身,四周观望,看见的是久违了的阴凉的阴空、天空云布;又观看群山万里,那些山,看起来是那么地低矮而郁郁葱葱。
这是哪方的丘陵之地?
他眼尖地发现,有些山,已然秃了,是因为被人砍伐而秃了的。
顿时奇怪些,九苍村的人向来敬奉树木为神明,怎么会乱砍滥伐呢?
摇了摇头,怜悯而留恋地望着秃山那边,仅仅留下来的青绿。那青绿,生命顽强而郁郁葱葱。嫩叶枝,相交错、命相连,而无比清晰。
他低眸冥想,突然想起来这是千万年前九苍村建立以前的时期,那是山海之前的洪荒时代。
这是过去时空!
霎那间,他心头汹涌起、起起伏伏的欢欣雀跃!
他毫不犹豫,欢然跑路,不知是向着什么地方跑路。
他一直奔跑,终于跑到了忘川河边。
忘川河之上,已至黄昏。
一边,是黄云万里堆堆叠叠;另一边,是极光摇曳星光闪亮。中间的晨昏线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很快地,极光之夜将黄云之昏推走了,完全覆盖了这忘川河。
此时于浮光掠影之间,忘川河的对岸已悄然浮现出一舟一楫一人。
一人划着一楫划动一舟。
舟划来,他看清了,是思念已久的爱人的俊美容颜,风吹拂过她明媚如花的面。
可她的身体于半透明间婆娑。
他这时很清楚了,这是精卫的一缕精魂,她在这阵眼之中、过去时空,等着他。
她等到了。
爱意充斥了脑海,令他想要靠近、拥抱住她。可他仅留的理智在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她只是一缕精魂。
又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行王室礼。
他也感觉到的,她也无奈和悲伤。
后来,她带着他来到了东方来歆的王宫,向她行王臣礼。
后来,东方来歆的身体云散烟消。
阵眼也随之破坏。
阵眼破坏后,一瞬间地动山摇,宫殿坍塌。这个海市蜃楼般的过去时空也开始坍塌。
他们逃出了废墟般的王宫。
又回到了忘川河边。
白泽已然知晓精卫的精魂要沉睡在忘川河底中。
死命地想要抓住她,带她离开。
可,抓不住。
在现实时空中、烛龙身边的精卫,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一个人的爱意汹涌而来,浸透了她从前的一缕精魂,令她全身都震颤。
这是什么回事?
而在将要坍塌的时空中的精卫,伸手想要回应他伸来的手。但她发现,牵不住。
因为她只是一缕虚神幻体。
强行隐去了眼眸中的悲伤,奉以笑意,说:“我 的 爱 啊 , 我们终将会,真正见面的。你要好好活着。”说罢,精魂跃进了忘川之中,消散于浮光掠影之间。
白泽眼睁睁地看着忘川河中的星沙,随奔流而去,或许是去向真正的精卫所在的远方。
现实时空中,精卫驻足在一条河流边,蹲下来将手伸进河流中,感受着它的清凉。却发现,河流中有一缕星沙飘来,好奇地观望。
星沙却从河流中跳出,她还未反应过来,星沙已然跳进了她的额心。
猛然感到强烈的爱意汹涌至心。
“原来啊 , 我梦中的模糊身影 , 是你 …… ”
精魂沉进忘川河底后,无言无语,也无声音可听。白泽毅然转身,走离了这沉寂的河畔。可轰然的时空在告诉他,这里将要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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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穷奇与句芒交战之地的远方,火光冲天。
仿佛是从万千英魂中留下来的,远古流传的余声。
她们深深地感觉到了,九苍村的那些影子的哀声和悲凉。
树藤已经将所有的蜡烛和草垛推倒,星火燎原。
可是她们发现,这星火燎原,只会在这红光满布的帳幕之下肆意燃烧,却不会伤及周围草木的一分一毫。
是草木在保护自己吗?还是……
啊她们看见了!她们看见那些影子排成一排排一列列,阻挡着烈火燃烧林木草花。
她们此时已经意识到,这九苍村的人们,都不是活的人了,不然怎么会不怕烈火燃烧呢?不仅如此,活人不复、死人不甘,可是,为什么不甘呢?
她们也意识到,这九苍村的亡魂,一直将树木供奉为神灵,所以,既死也要保护它们。
在巨藤环绕、烈火燃烧的空地之上,雪城与芬妮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早已遍体鳞伤。
再没力气去厮杀。
本以为披荆斩棘就可以过去的。
她们甚至绝望地想,她们如今要命丧于此吗?而白泽穷奇去哪了,有没有事呢?
突然从树藤之下的阴影之中走来一人,看清他之后,雪城芬妮已然震惊。
“是你,甲乙!”芬妮强行忍着伤痛起身,咬牙切齿的怒问,“你 是 谁 ? ”
“我?”甲乙邪笑反问,“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噢也对,你如今只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放肆!”芬妮怒吼,“我乃堂堂一国公主。”
甲乙耸耸肩,笑说:“我并不关心你是哪国公主。”说着伸手指向雪城,“我只是来奉命将这个小姑娘带走。至于你,所谓的公主,会有人迎接你的。”
说罢便化作一缕青风,于电光火石间将雪城席卷而走。
临走前雪城惊恐地看着芬妮。
“小爱——”芬妮奔向雪城,她却已然消失。
烈火已然完全包围了芬妮,芬妮孤立无援。
冷汗直冒。可恶,从刚刚起,她的翅膀便无法伸出来了。
心一横,脚底发力便一跃而起,越到了支撑帳幕的横梁上。
这次使用轻功竟然跳得那么高。
她惊讶地看见,火光褪去,树藤也慢慢退下,变回了原来的树木。
怎么会这样?
啊!翅膀可以展开了。
无心多想,此地不宜久留,便扇动翅膀飞离了这祭祀之地。
在她飞离之后,这帳幕之下已全然复原,所有的村民都回来了。一切仍然如同他们消失之前那般。
原来,那是阵眼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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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午时时分,星河倾覆野。
他们的交战已经结束。
阵眼青光已然消失。
他们知道,阵眼破了。
“她叫扶桑,对吗?”
“是。”句芒回答道。
突然句芒的声音迷离起来:“扶桑,是谁啊?”
“什么?”穷奇惊坐起,却看见句芒的身体慢慢地变小,直到变回孩童之身。
他想起来了,句芒身上有诅咒。
“你竟然强行让自己的身体长大?”穷奇惊异地瞪大双眼。
在消散的青光闪烁之中,白泽从中跃出。
半月流光、星河银屑。
这空地,只剩下白泽、穷奇,和阿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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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庙宇之中,魑魅魍魉。
雪城与甲乙、来歆紧张地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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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有一种感应,芬妮停下飞行。
芬妮驻留在不知名的树林中。
半月流淌、风吹影动。
甲乙说的,是谁要迎接我?
挑灯看见远方的红光点,走近前看,是扶桑花。
扶桑,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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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连接始 梦中人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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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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