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去哪了?他什么时候回来?”老者啃着鸡腿,肉塞满腮,鼓鼓的。
“这个…应该,大约,估计…”弟子窘笑汗颜,其实像他这样的锦衣门普通弟子,宗主的行踪他们无权得知,宗主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他们是没法知道的。
碍于老前辈又是宗主的师父,自然毕恭毕敬,可若提起宗主,也只能应付回答:“宗主平日都忙于琐事,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忙于琐事?”老者噎下鸡肉,质疑道:“我徒弟平时忙不忙我清楚得很,只是你方才说忙于琐事?那他要你这饭桶来干什么!”
末一句口吻冰冷带刺,着实将弟子吓得面色发白,他作揖歉意:“是…是弟子的错!”
老者盯着那毕恭毕敬的背脊看,就在弟子被恐惧的时间搓磨得汗流浃背时,风轻云淡的响起,“我也不是坏人,就饶你一命吧,给我来五壶“绝色美人”!”
弟子一听,磕头谢不杀之恩,悻悻款款的退下。
檐下的酒香醉人,萦绕在榻前,黄昏之色落在须鱼花穗的吊坠上。
榻上之人眼睑微颤,似有醒来的征兆,宋有芷是被熏醒的!
浓郁的酒香充斥着刺鼻的气息,她惊得坐起身,转身下榻,脚板便被瓷瓦的碎片给乍到了,沿着酒香去探,唯见黝黑的身影伏在桌上,一手抱着酒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宋有芷额头青筋,怒气冲冲的跨过门槛,须臾,她噙着恶趣味的笑容,扬手一洒,水花四溅,淋得老者一个急惊风弹起了身。
“是谁,是谁打扰我的美梦!”
他张惶的四处环顾,最终落在了黑着脸的宋有芷身上,“喂,你干什么,打扰了我的美梦,找死啊!”
宋有芷不屑插腰,这死老头喝得不省人事,把房间弄得全是酒味,她都被熏醒了,竟然还有理说打扰他的美梦!
“死老头,你说话真是没理,你喝得烂醉,把我都熏醒了,我还想说我的美梦被你打扰了!”
见白衣女子横着眼看他,他揎拳捋袖,露出了瘦柴如骨的手臂,却很有力量的往桌面一砸,直接砸成了两半。
“你娘怎么教导你的,不知道尊敬师长吗?”
这徒儿怕不是他惯坏了,翅膀硬了,尾巴翘上天了竟然欺负到了他的头上!
闻言此话,宋有芷神情悲痛起来,戳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一面。
他一惊,焦虑道:“不…不,徒儿,是为师多嘴了,哎哟,瞧我这张嘴,说错话了!”
前世的宋有兰,三岁之前还能跟在娘亲身边,三岁后就被家族特殊培养了,五岁就上擂台杀人,十岁就已经扬名灵城。
自从四岁开始懂事起,她就在也没有见过她的娘亲,样貌,身形,甚至是声音,她都不记得了。
就算在家族中遇见了,两人也形同陌路,彼此当做陌生人对待。
宋有兰是一柄冷兵器,没有感情,没有自己的思维,如果不是宋倾寒,如果不是那个推她进深渊的人,恐怕她连世间百态,人情冷暖都不知道。
“没关系,师父,这是你无心的话!”
老者愣了下,只见她风轻云淡的微微一笑,泯恩仇。
破门而入的弟子,脸色煞白,“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禀明一切后,宋有芷眼神都凛冽起来,施展轻功朝着尪零阁飞奔去。
刚步入尪零阁,血雨腥风,诡杆上吊着一只手臂,血决堤喷出。
沈父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寒匀捂住胸口,一手撑着地底,两眼恐惧,“为什么…难道是宋有芷干的?”
暗中步出阴影的黑衣人,噙着嗜血的笑意,手持着一柄细线锋芒的剑,焕发着灿烂的光芒。
正一步步跨出,向着寒匀踏去。
宋有芷下意识咬牙,并指拈来树叶,一招“鬼魂来”,不偏不倚地飞去。
唯见那黑衣人微微一抬手,轻松拈住那片叶子,手力度一抿,掌心火花燃起,将树叶泯灭。
一只黑錾眼横了过来,与那一双湛眸对视,顷刻间,瞳孔萎缩,迸溅愤懑!
浑身卷起了灵气风暴将苍穹为之变色。
宋有芷心底微微发慌,只因眼前的神秘人身上的灵力竟是比灵焕等级还要高!
她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杀气,沉重、抑郁,针对的眼神,仿佛能将人千刀万剐!
黑衣人充血的眼眶,隐隐屏着水雾,只是须臾间,步行流云般朝着宋有芷冲去。
细长如线的锋芒划破了她乱宽大的袂,豁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里边红色的小影子滚噜噜的跌了出来。
托挞鼠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地上硬邦邦的,它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噗啾?”
“蓝,快躲开!”
托挞鼠抬头一瞧,只见庞大的影子压下它的百会穴,惊得汗毛皆竖,浑身发麻!
“噗啾!”
“锵”响声摩挲交戈,宋有芷攥紧上弦剑,费力的抵着细长如线的剑锋,手柄都开始轻颤。
“蓝,快躲开!”
托挞鼠迅速离开战场,不知哪来的一只黑豹凭空出现,从天而降,砸个地底四分五裂!
绯红小影子吓得汗毛皆竖,见对方灵气逼近,它身躯渐渐庞大起来,变成了四不像,超出了屋脊高度,黑豹不甘示弱,身躯膨胀,两只兽宠展开厮杀,战斗如火如荼!
黑豹额头一冲,打得托挞鼠头一斜,直撞梁柱四分五裂!
托挞鼠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抬起爪牙一挠,划破它的额头,那渗出血的伤口以肉眼的速度在愈合!
而地上,两抹身影在搏斗,展开的激烈对决!
剑刃摩挲,灵力焕发!
寒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扶着墙壁冉冉站起来,却被梁柱瘫倒的震动脚步而踉跄,他稳住了脚跟,咬牙切齿的朝着血肉模糊的人走去。
扶起他,“沈父,没事吧?你不能死,不然师娘,在天之灵会怪你的!”
沈父苟延残喘之中,眼撑开一条缝,猛地淬了口血气,“宋有芷,我不会放过她,她毁了故零阁,只要我还有命在,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沈父,不能再有大动作了,你的手臂…”寒匀看着那伤口不断喷出血,黏热的寒珏灼烧他的血肉!
宋有芷五指拈来树叶,先袭掩人耳目,在后施展招式!
她在汴萤山修炼半年,可不是白白修炼的!
对付一个高于灵焕等级的人,纵然有很大的风险,但她只是想阻止这个黑衣人,谁知这黑衣人放着两个大残人不管,竟然浑身戾气的不断攻击她?
难道黑衣人的目标从始至终不是尪零阁吗?为什么目标变成了她?
“你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宋有芷咬牙蹙眉,脸颊上的一丝血液滑落,她看着黑衣人露出的墨发飘然,恍然一惊。
除了那只黑錾眼,原来另一边的容颜被红色的蔷薇花所覆盖了,整个人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黑衣人缄口不言,只是更加凶猛的冲向她。
挡了个及时,但宋有芷的手腕被振得发麻,经脉疼得四分五裂般。
上弦剑焕发出绯红的彼岸花虚影,那一刻,黑衣人的瞳仁又倥偬了!
眼神逐渐凌冽起来,攥紧剑鞘的手露出了一丝狠绝!
寒匀见情势不妙,强撑着受伤的身子背起深父,暂时退出战场范围内!
细长如丝的长剑,锋芒穿过彼岸花虚影,那一刻,黑衣人没想到的是,她半边脸的蔷薇花被切碎了,斗篷因灵力冲击,褴褛短缺,整个五官都清晰了!
宋有芷抬眼一瞧,撼动内心,丹田的灵力都在四处窜,呼吸渐渐紊乱了!
无数零碎的记忆拼凑成了场面,一幕幕呈现在脑海里。
她的手在发抖,湛眸涣散,惶恐得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个人,竟然是那个人,她活了下来!
蓝麟堂宋一族的直系子女之一的宋珠,当年她竟然活了下来,逃脱了百家玄门的毒手!
“是…是你,宋珠!”
宋珠墨发随意披散,唯有一撮上的垂枝系着黄色的蝴蝶结,她此时满眼憎恨,眼睛充血。
“没错,是我!”
宋珠体内也是着宋一族的血脉,从小不受待见,旁人只是冷眼旁观,她是被无视中长大的,所以蓝麟堂出了什么事,百家玄门也不会注意到她身上,之所以没有存在感,因此侥幸活了下来,活到至今!
那个时候,她只是六岁的女娃娃,早年懂事,却饱受煎熬和家族的冷漠,宋珠的娘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罢了,父亲是风宅君的弟弟。
虽然二十年前的宋有兰也只是个不满黄口的女娃娃,但待遇及其不一样。
宋有兰是被寄予厚望的蓝麟堂宋一族的嫡女,是家族的继承人,栽培,吃穿用度上,都比普通直系子女好上千万倍!
而宋珠,是在冷漠中成长的,她也只能远远的看着那被众人保护的宋有兰,只能羡慕,只能妒忌!
然而,就在伐宋之战的那天夜里,她才知道了真相!
“宋有兰,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可以或者!你这个邪祟,十恶不赦的邪祟!”宋珠吼出了声,解不了白华之怨!
宋有芷此时此刻都不敢作出声响,她不敢面对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她的痛是多么深,正因为痛得越深,对蓝麟堂荣宋一族的伤害就越深。
宋珠看着那因为颤抖而发慌的人,嗤笑又开口:“本以为天道好轮回,你终于被百家玄门给封印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你为什么能活着,天命不应该是永灭你吗?为什么!”
湛眸倥偬,失去色彩,再也没有那澄清的波光,上弦剑通体映射出红发男子的脸。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宋有芷喃喃自语,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难以启齿的事,第一次窘困到这般地步,像是一只毒蝎子嵌着可怕的獠牙,架在她的脖子上!
面对那些邪祟,她勇猛,砥砺前行,可是,现如今面对的可是宋珠,是宋一族直系子女之一,那宋珠可是亲眼目睹了蓝麟堂的覆灭。
恨,如同伸延的荆棘,捆绑着宋有芷的身心,宋珠现如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吧?
“为什么?你还会活着,蓝麟堂的覆灭,都是因为你,让我失去了我的家,我的娘亲,你可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那么多人寄予厚望给你,你为什么要修炼魔道,害死了整个家族的人,你到底是为什么!”宋珠箭步冲上去,揪住凝固之人的衣襟,唯眸一片血红,颐指着寒芒架在她的脖子上。
“当年的宋珠,那么羡慕宋一族的嫡女,妒忌她,甚至是默默的关注她,只是为了得到一点的存在感,可是,她可是嫡女!是继承家族宗主之位的嫡女,怎么会关注我这样一个小角色!”话未罢,嗓音开始嘶哑。
“你这个叛徒,你这个邪祟,你这个罪佞,你这个祸害苍生的魔鬼,你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宋有芷眼泪黯然流下,薄唇颤抖,微微一张一合,“对不起,当年的事,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我只是没想到…”
宋珠冷笑,讥嘲无比,对不起能换回那些蓝麟堂宋一族全部人的性命吗?
不,不会,他们都死了,所有人,有的被欺辱,有的被一箭穿心,有的被邪折磨至死!
那他们的痛苦呢?一句“没想到”,真实给自己找了个好的庇护理由!
“宋有兰,你不配活着,更不配姓宋,你也没想到吧,我活了下来,伴随着二十年的恐惧活下来的,伴随着那些曾经犹疑敌人追杀活着,你知道我的痛吗?”宋珠愈加暴怒,疯魔似的不断吼出声,攥紧的剑柄更加紧了,几近有一剑刺喉的动作!
红发男子见情势不妙,杀气愈重了,而宋有芷一副认命不反抗的样子,他就邹眉,控制着她的手腕,抬起上弦剑弹开那逼近的寒芒。
宋珠讶异一瞬,倒退几步,用更加狂狷的眼神看她,“哈哈哈,宋有兰,你果然是怕死,你还是承认了,你是邪祟!是灵城最大的威胁,如果你有愧于蓝麟堂宋一族,你为什么不愿意死?难道是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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