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马,千金裘,可如此显赫的家世也困不住他。战场是他的归宿,死亡是他的解脱。”
“各位……尽情观看他的短短二十五载。”
大康.庆历十五年间。
秦空贵为皇亲国戚,母亲合安公主,父亲威武大将军,皇帝的亲外甥。
大康朝外忧内患,威武大将军战死,合安公主殉情,朝廷示弱割地赔款,此种情况持续十五年。
这一年,秦空二十岁。
大康朝首都,长安。
热闹喧嚣的街头,小贩的叫卖声,行人匆匆忙忙的催促,少女伶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远远的街道处,打马而来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少年。白面红唇,笑容闲适,眉眼飞斜,好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胯着银鞍白马,握着金鞭,腰间插着酒壶。秦空悠悠闲地逛着繁华的地带,整个人都带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养出来的闲散劲儿。
“福子,宫里怎么说?”
白马旁边跟着一个低头耸腰的下人,听到这个问话抬起头道:“陛下让公子安心侯在家里,等到时日了就娶妻。”
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
“陛下正在相看好人家的姑娘呢。”
秦空面色阴沉下来。
“娶妻?那我从军的事就这么算了?”
福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世道乱的很,战场上死的人不知凡几,哪有什么正经的贵族子弟会去战场。
早早就结了姻亲来壮大家族。
偏偏自家公子不一样,父族几乎死绝,无父无母,权势还大,更得皇上的宠爱,根本不吃结亲那套。
更有着离经叛道的想法,居然老是想着从军,走他父亲的路子。
福子想劝,奈何身份原因,主子的决定不是他能干预的,只能闷头赶路,不再吭声。
秦空一阵扫兴,郁闷道:“凭什么不让我去?我朝近年来赔了多少地,送了多少女人财物?可那该死的蛮夷仍不知满足,烧杀抢掠让边关百姓不堪其扰。”
“都这样了,还不送我去战场,等国破家亡吗?!”
福子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地低声道:“哎呦我的祖宗!您可小点声吧!这话在府里说说也就算了,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呢。”
秦空冷哼一声。
直接调转马头,不耐道:“行了,回吧。整顿整顿,去皇宫!”
福子忙应是。
将军府里,秦空换了华服,边套衣服边嘟囔着:“老是觉得我不行,又没让我上战场怎么会知不知道我行不行。”
少年细皮嫩肉,即使常年习武也一身白皮,看着就面嫩娇贵,怎么可能让人上战场。
现在那地儿就是埋骨地,乱葬岗,进去了基本半条命就悬了。福子也觉得自家主子不太行,如今说这些话不过是还没真正见过死尸,尚有一颗胆心。
秦空穿衣服,颜色向来没规矩,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皇帝也宠着他。
此时一身红衣华服,鲜艳热烈,嘴角带笑,脚步轻快地冲了出去。
“不行!我要再去找一次皇舅,让他同意这件事。”
身后福子幽幽叹了口气。
秦空掀起车帘,整个人钻了进去,还没坐下就开始催促。
“去皇宫!走快点!”
车夫赶忙驾车,鞭着马就往皇宫处赶。
……
皇宫。
皇帝拿起一张图,询问身旁的皇后。
“你瞧这个如何,可配得上秦空那小子?”
皇后沉吟一会,才缓缓道:“户部尚书的女儿李明珠确实姿容姝色,仪态大方,可配。”
皇帝点点头,将图放在了右手边。左边是不合格的,右边是瞧着不错的。为了给秦空找一个好的新娘子,皇帝这两天耗费了不少心力。
“我不娶妻!”一声轻喝从门口处传来。
宫殿口,秦空抬腿就入殿内,原本上扬嘴角都在拉平,整个人十分冷然。
皇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熟练地敷衍起来。
“嗯,好。”
秦空脸黑了一下。
“皇舅,能否看着秦空再说话?”
不然他会以为这人连搪塞敷衍都跟糊弄傻子似的。
皇帝显然把人当成了傻子,“嗯嗯”了一声,继续看图选图。
秦空咬了咬牙。
真是叔可忍婶不能忍!他几个大跨步,蹭蹭的跑了过去,熟练曲腿下跪开嚎。
“皇舅……”他哽咽一声。
“秦空父母早亡,乃是一生之憾。父亲在世时,念得是击退南蛮,还国家一个太平盛世。”
少年泪眼汪汪,眼泪将掉不掉。
“秦空虽然没多大出息,可也不想父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因此才志向征战沙场,全了父亲的心愿。”
“皇舅!秦空心不安啊!”
他惨嚎一声,痛彻心扉似的,拿手不停捶打胸口。
一行清泪,缓缓从眼尾滑落。
“行了!行了!”
皇帝不耐烦冲他挥手。
“好心当做驴肝肺!给你找媳妇跟要了你命一样!”
秦空委屈地抽抽鼻子,不吭声。
“你真要从军?”皇帝冷了神色,认真询问。
一旁的皇后面色一变,赶忙低声劝阻。
“陛下,这……”
皇帝瞪了她一眼,阻止了皇后接下来的话。
这个风韵犹存的貌美妇人脸色不断变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当然!我要从军。”秦空斩钉截铁道。
“真当从军那么好玩的吗?如果你到时候做逃兵,就算你是我外甥,我也绝不轻饶你。”
秦空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时双目满是坚定。
“大丈夫不遇之所为,秦空自幼习武,数十年如一日,为的是保家卫国,驱逐鞑虏,行的是铁骨铮铮,不屈不从。”
少年眉眼飞扬,写满了肆意狂傲,一身豪气冲天。
红衣烈烈的少年郎跪于殿中,背负着父母的遗愿,更为了心中的大义。
“陛下,大康势弱,将才稀缺,朝廷需要一位将军,一位像臣父亲一样的将军。”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那为何不能是臣呢?”
祁连山阙今犹在,不见当年冠军侯。
秦空生于富贵,理应不理外物,看不到这世间疾苦才对。
可他就是个意外!
他看到了京城城墙口那里四处奔逃的流民;看到了打完仗回朝时将士们缺失的手脚;看到了外族入他京城时贪婪卑劣的眼神。
割地赔款是满足不了豺狼的,只能饱之敌腹,饿其自身。
无论如何,哪怕是豁出性命去,他也要让这群蛮夷付出代价,为边关将士,为周城百姓,为自己的爹娘报仇!
秦空扣头跪拜。
“请陛下准允!”
秦空其实也不喜欢战场。
那里有什么好的呢?
箭火四射,狂风沙漠,马革裹尸。
没有长安的斜桥白马,没有春衫飘举的姑娘,没有风度翩翩的公子,没有依榄饮酒的风流。
只有沙,月,血。
还有随处可见的尸骨,夜空中风的怒号里,亲人朋友的低泣。
可他的父亲死在战场上,那个说回来就给他买糖人的表兄也没了。
他们都在狼烟四起的大漠里被斩断了四肢,打碎了脊骨,割下了头颅。
沙场是秦家儿郎的归宿。
他不能不去。
生,天为被,地为席;死,亦是天为被,地为席。
那就去吧。
他没有父母的殷殷关切,但他有京中百姓的欢声笑语;他没有了跨马游街的潇洒,可他能在战马上取下敌人的头颅。
杀一个人,就报一份仇;多挣一块地,就多护一城百姓。
秦空可以死,但需要死得其所,死的光明正大。
他死在战场上,就像他的父亲和表兄一样。
城门口。
“陛下,至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红衣猎猎的少年再次冲高墙上的帝王深深叩拜。
“秦空志向微末,不过是为民,为家,为 国才如此。”
“先人言:父母在,不远游。”
秦空笑了笑,压下眼底的泪。
“可秦空丧父丧母,自幼就是孤儿,远游倒也没什么。”
“只是希望陛下消气,不要为了我这个孽障伤心。”
深呼吸几口气,似是终于忍不住,怕眼泪掉落,匆忙低头。
“希望……皇舅能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秦空又鞠了一躬,便转身上马,一拍马鞭向远处疾驰。
夕阳染着他身上的红衣,抚着烈马棕黑的毛发。
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照亮了夜晚漆黑的道路,烧向战况危急的边关。
“……他会活着的。”
高墙上的皇帝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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