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魏无羡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屋内的对话，仰头看了看天上乌云遮月的天象，闷下一大口天子笑，说不清心中的感受。

作为朋友，他本该将芳菲殿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蓝湛，让蓝湛看清秦愫的真面目，继而死心。

可不知为何，他却始终说不出口。

她说泽芜君负她，可他所见，倒像是所有人都负了她。

蓝湛（字忘机）：魏婴。

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侧响起，魏无羡才回过神来。

魏婴（字无羡）：事情都解决了？

蓝湛（字忘机）：尚未。

蓝忘机在魏无羡身侧立定，看檐下细雪飘摇而落，眉目有一瞬柔和。

这十数年中，有许多这样寒凉的夜，她与孩子都陪在他身旁。一家三口，挑灯夜话，欢声洋溢，

“阿娘，阿爹又抢我的汤喝！”

“亥时将至，按照家规……”

“阿娘～你看阿爹他。”

“念儿乖，我们不理你阿爹。你还想吃什么，阿娘给你做。”

“家规不可废……”

“我不管，你再多说一个字，这碗汤也别喝了，拿着被褥去睡书房吧。”

“……下不为例。”

思绪回转，蓝忘机的神情再度归于冷寂。

蓝湛（字忘机）：阿愫的死有许多疑点，和霁儿当年如出一辙。

眼见蓝忘机神色变换，魏无羡心中轻叹。

蓝湛（字忘机）：我走不开，更不能走。金光瑶即使没有怀疑到我，也必定会加强对蓝家的监视。

蓝湛（字忘机）：继续追查一事，只能托付于你。我也只能相信你。

魏婴（字无羡）：霁儿？

魏无羡费解地簇起眉。

蓝湛（字忘机）：如松是我的血脉。

魏婴（字无羡）：你说什么？！

看着蓝忘机那一脸的平静，魏无羡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蓝湛（字忘机）：金光瑶，杀了我们的孩子。

字句如同锋利的冰锋抵在心头，一点点试探着划破血肉，魏无羡能感受到蓝忘机极其平淡的话语里蕴藏着的是何等孤注一掷的、何其疯狂的杀意。

魏无羡突然明白，蓝忘机这些天的平静不过是因为他从未相信过秦愫的死出于自愿。

一个为了报杀子之仇能和凶手虚与委蛇、隐忍不发十几年的女人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复仇。

彻骨的寒意自脚底涌上心头，看着蓝忘机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魏无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杀父杀兄杀妻杀子……金光瑶当然令人惊骇，可是现下真正让魏无羡觉得陌生的——是蓝忘机。

魏无羡深吸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蓝忘机的肩。

魏婴（字无羡）：我不敢担保，但我答应你蓝湛，我会尽我的全力。

蓝湛（字忘机）：无论如何，保重自己。

大概生死知己之间，便是这般，无须多言，更无需言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未尽的、无法宣之于口的话语便悉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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