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记46

顾一野点头说是，就闭嘴不再多言，时间滴答滴答走过，顾衡略有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再等后续，譬如上周，小野去四合院看望小兰回来，跟自己细说了小兰的情况，自己不方便主动询问，更不方便亲自探望，有关小兰的消息只能从小野这里听来。

今儿，怎么就语气平平的回复了一个

“是”字？

不光是语气平平，见自己看过去，还露出一副迷茫困惑的表情，但观其今日心情，想来小兰伤势恢复的不错，那就不多过问了，顾衡这般想，却无法忽视心口的焦灼，面上依旧沉静，道

“晚了，回屋歇着吧，明儿还要上学！”

他端着茶水起身就要回房，他并不常回来，事实上，已经有很多年都没住在家中了，若是想念儿子，就让小宋把儿子接到团里吃顿饭。

这个家，这么多年都是小野和小兰在居住！

如今小野长大了，小兰为了避嫌，晚上就不再留宿，逢上周六日，自己偶尔会回来住上一晚，寥寥可数，还都是在小兰走后，便是这般小心翼翼的避着，躲着，躺在床上，眼前依然还是那朵玉兰花。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想他顾衡竟也有一天，会困于儿女情长。

男人经过顾一野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顾一野听着，垂眼盯着地面，细长浓密的睫毛半掩凤眸，教人窥不得一丝情绪。

“兰姨不太好……”少年蓦地开口。

顾衡脚步微顿，回眸看向顾一野，沉静的面容终是有了一丝裂痕，紧着嗓音道

“你兰姨怎么了？怎么不太好？上周你不是还说，恢复的不错么？”

顾一野头也不回，低声说“想是这些天总是下雪的原因，双腿白天还好，每每到了半夜，都会被痛醒，醒来枕巾都是湿的，照顾兰姨的田阿姨说，兰姨自己咬着被角偷偷哭，您知道的，兰姨这些年，大约就只为我掉过眼泪”兰姨只是长的娇嫩，其性子何其坚忍，是在大街上被丢烂菜叶和臭鸡蛋都咬牙不露一丝委屈的胡家姑娘，当然肯定不止只为我掉过眼泪，大抵最让她伤心痛苦的，莫过于您了，我的父亲。

顾一野心下暗道，不由握紧了身侧的双手。

顾衡敛眉，双腿粉碎性骨折，即便能养好，还是会留下病根，尤其是赶上潮湿寒冷，天气转变的时候，这种滋味已经折磨自己六年了，自己是男人，什么都能扛，什么都受的。

小兰，不该受这些折磨和煎熬的……

顾衡感觉到自己的心隐隐的痛着，他暗自吐纳，强压着这股酸楚，只说“我再寻个中医先生，推拿针灸效果还是可以的，总能减轻你兰姨的痛苦”

他不欲再多说，想要落荒而逃，奈何他的儿子却不放过他“腿上的伤能治，心上的伤怎么治？”

顾衡怔在原地，清俊的脸霎时褪去血色，顾一野转过身，直直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您这么关心我兰姨，为什么不亲自去四合院看望一下？兰姨照顾我十五年，于情于理您都该走一趟的，您就真有那么忙么？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还是，您在逃避些什么？”

顾衡无言以对，他找不出适当的理由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的儿子说的是对的，他不是没有时间，他只是，不能够罢了……

许是少年的目光太过咄咄逼人，他似乎洞悉了男人藏匿的全部心思，否则，不会平白说一句，那句心上的伤怎么治？

小兰心上的伤，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又在逃避什么？是小兰亦是自己的心！

顾衡心虚无力，在这样的眼神下，罕有的败下阵来，狼狈的把眼睛从少年的脸上移开，道出一句更加苍白可笑的理由“你兰姨病着，需要静养，等她好些，我再过去看一看她”

换来的是，少年扯扯嘴角，轻轻一笑。

顾衡险险没稳住心神，又听少年开口“我想，您还是尽快去四合院一趟，因为田阿姨有事辞职，田阿姨推荐了一个人照顾我兰姨，想请您过去过过眼，是个小姑娘，我年纪小只觉得她有点神经跳脱，兰姨却是喜欢非常，没能统一意见，这才请您出面……”

顾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兰姨觉得合适就行……”

顾一野暗暗磨牙，气恨的两眼发黑，这理由都不能让这男人走一趟四合院！！！！！

没办法了，这是父亲您逼我的，顾一野心想。

于是他认认真真的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可兰姨说，请您过去看一看呢……”

顾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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