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在厢房等着屠未,一直等到天亮屠未才回来,屠未进门并不惊讶,放下雨伞和板凳,自顾自倒水喝,秦艽上前道:“水凉了,我再去烧些热水给师祖喝,如何?”
秦艽说完并不动,而是等着屠未回答,屠未斜眼看他,喝完了杯中的水,道:“活着不好吗?”
秦艽转身坐下:“师爷爷曾教我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现在知道了答案,随您处置。”
屠未继续喝水,不管他,秦艽先是摆弄衣袖,后是摆弄扶手,屠未都没说话,秦艽被这种沉默激怒了:“师祖可真是自私,您就可以入王家家谱,葬王家祖坟,而我,连喜欢都要遭雷劈,凭什么!”
屠未冷笑道:“凭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凭什么喜欢他!你配吗!”
秦艽站起身想反驳,却被屠未步步紧逼不敢动弹:“我是何人?我14岁打遍燕山无敌手,二十岁做了永生门左使,三十岁就已门徒遍天下,家财万贯!而你呢?你有什么?小时候靠爹娘养活,娶妻了靠老婆养活,你花的每一分钱有你自己挣的吗!我六岁就挣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钱了!和我比?你配吗!”
秦艽被他的气场震得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九十岁的屠未,威严依旧,气场强大,屠未见他干张着嘴巴不知要说什么来反驳,又道:“即便如此,我依然等了快五十多年,这五十多年你知道我有多难、有多苦吗?你又何必重蹈我的覆辙?王蔷不好吗?天下的美女不美吗?”
“如果,”秦艽终于鼓起了勇气:“如果师父也喜欢我,你这样反对,对师父有什么好吗?你又不是师父,你怎么知道师父不喜欢我?”
屠未冷笑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他不喜欢你?他有多反感我,就有多不愿意接受你。”
秦艽反问:“反感?师父对您言听计从仅次于师娘而已,您还想怎么着?”
屠未猛地回头:“怎么?你以为我是在你入书院那天才见到他吗?他出生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守着,我第一次抱着他的时候,那一小团肉,你知道吗?”屠未突然眼圈泛红“那么小,那么软,我抱着的时候怕我控制不好力气我都不敢抱他,那么小的生命,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他却始终都不理我,我每月初一十五来给玉儿疗伤,他却从来都不搭理我,哪怕是对陌生人,他都比对我好,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偷偷来看他,我把我所有的,只要他多看一眼的,我都愿意给他,可他总是躲着我,尤其是玉儿过世之后,他一直不肯见我,若不是韩薇那个蠢货,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入王家族谱了。”屠未掀开床板,下边是一条密道:“早知道示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我何必苦等这么多年?”
秦艽也听的鼻头一酸:“那,江湖传言你与王辰不和也是你算计的?”
屠未抬头长叹:“玉儿14岁跟我回燕山,我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认定他了,他当时要拜我为师,我怎么可能收他?做了师徒,还怎么做恋人?”
秦艽忽然想起刚开始王戍也不肯收他为徒,是他自作聪明,想方设法入了师门,若是当时没有拜师,而是跟着爹在书院种花,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再接近师父呢。
秦艽不敢多想,继续听屠未说:“他说他叫王辰,没有字,我说你长的粉雕玉琢的,以后就叫玉龙吧。”屠未满脸的幸福,让秦艽也觉得这对苦命人曾经很幸福。
“世人不接受我们,他又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当时就想带他去隐居,他说他想学得绝世武功再隐居,我就给他找了个差事,抽空教他功夫,他这一学就是二十多年,后来,他拿了我师父的羽士内功心法,师父派我带人追杀他,放水肯定是要放的,但他的真本事也是有的,我当时在雪峰山找到他时也是想带他隐居的,他说他武功还没练成,要等练成了再跟我走,我就又等啊等,又等了5年,后来战乱,我想带他走,他说想成立武馆,我就又等啊等,他说他家十几代单传,想有了香火再隐居,我就又等啊等,等到守城出生,他又说孩子太小,不能跟着去荒山野岭,万一病了找个郎中都难,我又接着等守城长大,可惜,守城还没长大,他就没了,我想接守城去燕山,他为了躲我,居然跑到贺兰山那个鬼地方,一呆就是四年,等他回了应天府,我以为他要子承父业开武馆,谁知他开了书院,不过书院也好,现在重文轻武,读书更有前途。”
秦艽认真听,见屠未停下了,感叹道:“他要是真的爱你,不会让你等这么多年的。”
屠未很委屈:“守城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才绝食。”
秦艽又问:“师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讲了?比如……王辰怎么死的?永明去抢尸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
屠未低头道:“你一会儿下去问玉儿吧,见到他记得告诉他,我会守着守城,让不用担心阳间的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两个。”秦艽突然有点紧张,这屠未不会真的说杀人就杀人吧,现在的世道毕竟不是几十年前,现在是大明朝,不是元朝了:“第一呢,师爷爷能不能让我死的体面点儿?第二呢,师爷爷能把我葬王家祖坟吗?”
屠未笑了“第一条没问题,第二条想都不要想。”
秦艽道:“师爷爷,我昨天可是看到王辰的坟后边还有一个空白墓碑呢,那里给我不行吗?”
屠未摇了摇头:“你小子眼挺尖啊,那是守城生母的坟,你可不能去。”
秦艽抓住了重点:“生母?那范氏……”
“你还是去阴间亲自问吧。”
屠未笑眯眯走向秦艽,秦艽吓得有点腿软,刚想跑,就听得门口有人咳了一声,是王戍!
秦艽仿佛看到了救星,冲出门外:“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师父救我!”
只见王戍背了一堆东西,道:“我比你回来的早。”
秦艽有点不开心了,早知道师父也在,自己绝对不会屠未房间干等一夜的:“师父你看看你,回来了也不点灯,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哦,师父救我,师爷爷要杀我。”
屠未没反驳,王戍也没说什么,只道:“义父,我要去太行山了,送送我呗。”
屠未上前接过王戍的包袱道:“吃完饭再走吧?外边卖的饭不好,我去给你熬粥。”
“谢谢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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