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心意

南忆幽幽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

南忆轻轻动了动手指，看到夏桓守在床边，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轻声唤到：“哥……”

夏桓闻声渐渐转醒，看到南忆醒来，他的脸上浮现一丝欣喜，随即又尽数转为恼怒。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桓沉沉说到。他的噪音很好听，如碎玉沉盘般低沉而有磁性，但是这话却是让南忆惊起一身冷汗。

“你……”你知道了？

“医师说你这次突然昏倒是缺乏睡眠所致，你……”看着南忆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夏桓懊悔起自己说话太重了，便把语气放温柔了些：：“阿忆，你要是练功也不能总是如此不顾身体，要注意休息，别太累了，知道了吗？”

南忆见夏桓没有发现他的病情，悄悄的松了口气，点点头小声说到：“好，我知道了……对不起啊……”

夏桓伸手揉了揉南忆的头：“好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端药。”

“药？”南忆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夏桓，眼神中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夏桓把药放在桌上，直感觉被他看得心都快化了，只好干咳一声：“咳，是医师给你开的安神的药，你喝一些再睡一会儿吧。”

南忆点点头，笑弯了眼睛：“哥～我怕苦的，不要喝……”

这是南忆近十年来第一次完全卸下心中的戒备，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展露出来。

夏桓一愣，轻声哄道：“阿忆乖啊，喝药对身体好的，喝完了给你吃蜜饯……”声音中亦不自觉带了几分无奈和宠溺。墨色的眼睛中眸光流转，仿佛盛着两团火焰，却一点也不灼人，像羽毛般温暖又轻柔。

这亦是没有了“将军”的头衔，没有了那一身肃杀的白衣，只在在内心深处的，最真实最美好的夏桓。

看着坐在自己床边温声细语劝自己喝药的大将军，南忆心里又酸又胀。“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硬生生把他变成冷血的杀手，该有多痛苦啊……”南忆想，再看向夏桓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南忆换上撒娇的语气“不要，太烫了。”

南忆发软的声线听的夏桓一愣，心跳渐渐快了起来。夏桓别过脸，舀起一勺发黑的药汁轻轻吹了吹，又用唇侧感受了一下温度，这才将一勺晾到了温热的温热的药送到南忆唇边。

“喝吧，现在不烫了。”夏桓低磁的嗓音在南忆耳边响起，激得南忆心跳发快。

“咚咚，咚咚，咚咚……”两人略微发快的心跳声掺杂在一起，消散在空气中。窗外洒进满地的阳光，给屋内的事物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也衬得两人发红的脸庞愈加生动。

南忆轻轻挑起嘴角，小巧精致的唇轻轻含住汤勺，配合着夏桓一点点喝尽这又黑又苦的药汁。

待到碗中见了底，夏桓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到南忆手中。打开一看，里面码的整整齐齐，都是用糖渍的发亮，圆滚滚亮晶晶的蜜饯。

南忆本以为夏桓说给他吃蜜饯是夏桓哄他的玩笑话，谁知夏桓当真如此心细，早已经备好了哄他的小玩意儿。他捧着这盒蜜饯，像是捧着一盒金银珠宝一般珍重而小心，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吃。

南忆咽了口口水，轻轻舔了舔嘴唇问到：“这蜜饯你是从哪里买的啊？真好看……”

夏桓看着他想吃又舍不得，犹犹豫豫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阿忆，吃吧，吃完我再给你做。”

“是你做的？你亲手做的？”南忆眼睛瞪的溜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见夏桓点头，南忆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明明才认识不过几月，夏桓却给了他这一生中最多的关怀和温暖。

“若是我还能活下去，这样的温暖会一直有吗？这种有人陪伴照顾的日子，还能一直继续下去吗？”

可是那也只能是‘若是’。

自己没有未来，南忆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可为什么上天对他就如此不公，自己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对自己好一点的人，那既定的事实却又明晃晃的告诉自己‘你没有未来’，逼着自己垂首服从。命运把他一次次推进黑暗深渊，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做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改变。

这样的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是比起死亡更为煎熬的过程。

可偏偏，那个对他好的人，名唤夏桓。

南忆想着想着，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夏桓啊……你说我倒底是该恨你呢，还是该谢你呢？”

“阿忆，阿忆，南忆？怎么不说话？是难受吗？”夏桓关切焦急的声音在南忆耳边响起。

夏桓好听的声音一下驱散了南忆心中的阴霾，“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呢，过好当下，享这一刻的岁月静好便足够了。”南忆思量着，抬起头弯了眉眼：“这不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吃上下一盒嘛！”

夏桓忍俊不禁，轻轻刮了刮南忆的鼻子：“若是你喜欢吃，我便一直给你做。”

“那……你给我做一辈子的蜜饯好不好？”南忆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眨眨眼问到。

夏桓眼中流淌着温柔的碎光“好。”

管什么世道纷杂，命运无常；我只要岁月静好，故人在旁。

南忆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夏桓，我……”

“夏将军……夏将军！”门口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便接着说到：“皇上……皇上要觐见两位将军！”

夏桓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中想“不会是皇上发现了什么吧……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阿忆……”

可夏桓面上仍是用多年时间磨炼出来，堪称炉火纯青的一招不动声色，抬手轻轻握住南忆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怕，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想了想又低声嘱咐一句：“千万要记前几天我说过的话。”

夏桓说的是除蛊的事，这一点南忆心知肚明。这是夏桓用他的命给自己除的蛊，自己怎么会忘？但是听着夏桓低声的嘱咐，握着夏桓微微发凉的手，南忆心中还是像针扎一样疼。

“明明他自己也在怕吧……还总反过来安慰别人。他的夏桓啊，就像只傲娇又温柔的大白猫，总是默默地护着自己，还总是嘴硬不承认。”

“待到我们回来，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那日救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南忆暗自下了决定。

可若是南忆知道……他应该早点问的。

你看啊，两个如光一般灿烂的少年，手牵着手走向了黑暗。

但可笑的是，他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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