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找复活的方法

从车站稍微走一小段路有座市民图书馆。

旁边设有谈话室，角落处贴心地摆放了桌椅。可能因为人不多的关系，弥漫一股寂寥的氛围，而在此处的两人现在陷入了沉默。

稍早之前──

经过充满冲击性的展开后，顾星桥和白玲两人终于见了面。

原本途中顾星桥想把握机会向她攀谈──

“可以等到抵达后再说吗？要边移动轮椅边说话很困难。”

她用冰冷的声音断然拒绝。于是顾星桥想帮忙推轮椅──

“不需要你费心。”

她重重地给了顾星桥最后一击。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不高兴的模样啊。

承受著这股尴尬的沉默，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我只有……这个。”

顾星桥将笔记本放在反射白光的桌子上。

“容我阅读一下。”

他注视著少女用过于纤细的手指捧起笔记本，回想起某件事。

“这是你们的交换日记？”

“嗯，左页是我，右页是另一个我──雨北秋。”

“原来如此，你们是透过这种方式来沟通。”

“还有其他方式吗？”

她从上衣的口袋取出某个东西，眼神依然不带感情。那是装上了耳机的录音器。喔喔，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请稍等一会儿。”

少女简短地说完，开始阅读日记。

唔唔……虽然有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好难为情啊……

尽管没有其他方法，但竟然要让其他人阅读交换日记。毕竟那本笔记本上写满了处男、窝囊废、笨蛋等字眼。

因为这些理由，每当她翻开下一页，顾星桥就忍不住会冒冷汗，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打量少女全身上下。

年纪──应该差不多吧。看似触感柔顺的头发，细瘦的身材，从成熟的服装露出彷佛一折就断的纤细手指。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脸蛋。

（真是一位惊为天人的少女……）

点缀著长长睫毛的冰冷双眸，让人无法想像露出笑容时的薄薄唇瓣，更是慑人心魂。

正当顾星桥胡思乱想时，少女突然用深邃的眼眸看向他。

“从日记上来看，另外一个你似乎是女性吧。”

“跟我同样就读高中二年级，是个女孩子。”

“这就代表你是主人啰。”

主人？是指这个身体的主人吗？

“对啊。”

“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你们的事情吗？”

她用公事化的态度说道，“好……好啊。”顾星桥回答完，有些紧张地继续解释。

“然后就是，我跟雨北秋对调的时间提早了五分钟……现在则是提早了三十分钟。”

“……你们也是这样吗？”

也是──换句话说……

“没想到除了我们以外真的还有其他人……”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向顾星桥说明原委。白玲是主人，方羽是她的青梅竹马，而方羽每隔一天会占据白玲的身体吗？从两人的性别来看，应该没有在说谎。

“为什么他会死去？”

“……”

啊，糟糕，问得太直接了。

顾星桥只是随口一问，但沉默的压力让我闭上了嘴巴，放弃追问下去。

“当时也有黑衣人出现在我面前……”

……一模一样。顾星桥也在那个雨天遇到身穿黑色长袍的家伙──

“然而，我们交换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四分，比你们提早五分钟。”

哎……换句话说，她比顾星桥还要提早五分钟对调人格。也就是说──

“只不过……”

顾星桥思考著这些事情时，她用冷淡的话语打断了。

“与你们一样，方羽与我的对调时间提早了，我依然是在四点五十四分对调，而方羽对调成我的时间则是──”

“……减少了三十分钟？”

“是的。”

……果然。

白玲说完不再开口，于是顾星桥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了一下思绪。

对调时间，顾星桥跟白玲在一天结束后的晚上就寝，首先在四点五十四分，她们两个会与隼人同学对调，然后顾星桥和雨北秋则是在五分钟后的四点五十九分对调。换句话说，他能和方羽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可以见得到面。

顾星桥思考了一会儿，将事情做了个整理，白玲接著继续说道：

“发现这件事后，方羽开始感到焦急，尽其所能寻找线索。不过因为这个充满缺陷的身体，让他无法行动自如。”

充满缺陷的身体──她如此强调，话中彷佛透出一抹苦涩。可能跟她坐轮椅有什么关系。

“吶，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吗？”

“你说。”

顾星桥注视著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低声说道：

“你们──晓得如何复活的方法吧？”

他来到这里的最大目的──因为方羽声称知道复活的方法。然而不知为何方羽自己却没有复活，仍过著每隔一天的生活。

为了得知答案，顾星桥不断注视她冷冰冰的嘴唇。

“这件事……”

这件事？

“我无法回答。”

「咦咦！」

喂──为什么！

“我知道方法，但是他指示我什么都不要说。他算是挺聪明的人，想必是有什么想法。今天我的任务有两项，一项是与你交换情报，另一项是──”

说到这里时她顿了一下，目不转睛地注视著顾星桥。

“确认……你是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不过好在，你看起来还不错，请你听听这个。”

她将某个东西放在桌上。

嗯？录音器？

“正如我方才所说的，方羽叮咛我什么都不能透露，但假如你是可以信任的人，就要将这个交给你──”

稍早前的互动似乎得到了她的信任，但顾星桥很想问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她产生了信任。

“文件①是我录给方羽的留言，文件②则是他录给我的留言，他希望你听的是文件③。请不要弄错。”

原来如此，他们是靠这样沟通啊，原来还有这一招。

顾星桥满怀期待地播放文件③。伴随机械的滋滋声──开始播放，杂音传进了耳中，结果冒出一个震耳欲声的声音盖过一切──

“呀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你好吗！”

搞什么啊！

突然传来高分贝的声音，让顾星桥急忙扯下耳机。干嘛吓人啊！

“总之，初次见面！既然你已经在听录了，代表得到了白玲的认可。恭喜！我是方羽，也就是白玲的搭档。”

“啊……”

传来的是白玲的声音。然而，情绪却截然不同。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吗？他和雨北秋也是这种感觉，难道有规定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情绪亢奋？

“立刻进入正题！你在烦恼搭档的时间变短的事情吧？”

是啊，没错。为了解决这件事，我才会来到这里。

“我来告诉你解决方法吧，若是我的情报正确的话，可以解决时间慢慢缩短的现象。你当然想要知道吧？对吧？”

这是当然的，顾星桥他是为此才──

“但是！告诉你之前有个条──────件！完成了我再告诉你哦！内容我会放在下一次的录音里面！”

“喂！等等……”

嘟──

录音器竟然在播放到这里时结束。

呃，他究竟在说什么？

顾星桥被他的高昂情绪压倒，整个人一片茫然。等等、等等，这个展开太过出乎他的意料。因为直到今天早上之前，还一直以为另外一对人格对调的双人组一定为人相当稳重又亲切，互相扶持彼此，一路努力走来……

“别闹了啊！”

［那么白玲为什么会坐轮椅？是骨折吗？］

“关于这一点我完全无法过问。”

［为什么？］

“没办法啊！这已经不是难以开口的问题了！”

在那股气氛中，你是骨折吗？会痛吗？这种话哪敢问！

［所以到头来无论是坐轮椅的理由、方羽有什么企图、复活的方法，你没有一个问出来吗？］

“抱歉……”

雨北秋第二天的语气中带著责备，顾星桥只能道歉。追加更新的录音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发布啊，可恶。

“哇啊啊啊啊……”

顾星桥接著倒在床上。可恶，还以为终于找到同伴，结果遇到棘手的人物。跟他们比较起来，自己还算正常吧。

“没办法，这下子只能靠你了。”

顾星桥摊开笔记本，祈祷般地说道。

将一切托付给明天的自己。

“雨北秋，正因为有你在，这一切才会改变。”

正因为有你在，我才会稍微喜欢上自己，你一定能够做到。

［白玲好漂亮！我想跟她成为朋友！你一定要跟她成为朋友喔！我已经帮你约好明天要跟她见面喔！］

又要去见她吗……

可恶，竟然擅自约对方。

“话说回来，雨北秋你有从方羽同学那边探听出什么消息吗？”

到了后天，顾星桥一起床立刻翻开笔记本，开始阅读日记。

［关于这一点啊，他不太肯告诉我。坐轮椅的原因也要我直接去问白玲。］

“果然不行啊。”

［可是可是，我轻易就问出方羽死掉的原因喔！是在社团活动期间，突然心肌梗塞发作。他说────非常的痛！死掉时一定很痛吧。我被车撞到时，也是痛到快要死掉。虽然真的死掉了。］

“心肌梗塞？那么小的年纪……”顾星桥合上笔记本，不由得默哀了一下。

“又见面了。”

“不要误会，我只是因为方羽吵著一直要我赴约，我才过来的。要是不赴约，不晓得他用我的身体做出什么事，我也是出于无奈。”

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方羽有留言给你，来。”

她将录音器递给顾星桥。

“呃，是文件①吗？”

“那是我录给方羽的留言。录给你的留言是在③，请不要搞错。”

是，是，真抱歉。

顾星桥点了点头，驱赶内心的烦躁，并戴上耳机。开始播放文件③。喔，要先降低音量才行。反正一定又是高分贝的声音，聒噪到不行──

“又见面了啊！星桥！”

吵死了啦！将这股活力分给你的搭档啦！

“那么我要说了啊，条件是……”

顾星桥把耳机放下，沉默了很久，白玲看着他，并没有多问内容。

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一股尴尬的沉默笼罩在这片不祥的天空之下。出乎意料的是，率先开口的人是白玲。

“你……”

嗯？

“雨北秋夺走了你的一半寿命，你对这件事……”

她稍微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

“没有感到后悔吗？”

后悔，不知为何从这个词中透露出一股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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