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东方

似乎终于闲下来了，文霞便一头扎进了那堆她从地狱带回来的有关炼药、龙族秘术的书籍。

我用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在她的指挥下，帮她整理好了地下书库，然后我就被赶了出来。

“‘和哥哥这个只知道游戏游戏的家伙一起读书，还不如和美丽而博学的珂萝小姐一起……’”我学着文霞的样子，对珂萝说道。

我在特尼斯堡的街头偶遇了母女二人，两人或许刚刚吃完早饭。

我把文霞和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了她。

“是那个救了你的姐姐喔。”珂萝摸了摸珂莉的头，“去她那里看看，好么？”

“好……”

似乎被看到了撒娇的样子，珂莉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凶恶。

我赶紧朝珂萝摆摆手，然后远离了二人。

毕竟我不是只来找她们的。

……

“喔，这不是文进吗？”

菲儿搬着一个大木头箱子，从娅妮可达的店铺里走出来，里面似乎装着一些瓶瓶罐罐。

“你也起得这么早？”

“早什么啊，都快十点了。”她把箱子放到店铺外的架子上，然后按了按腰，“昨天晚上喝得不少……头还是有点晕。”

“这东西和疣子汁比起来……”

“不说别的，”她忽然伸出手，“我要感谢你带我来到了这天堂一般的地方。”

“有那么夸张吗……”我苦笑着握了一下她的手。

“对于她在地狱生活的几百年来说，确实还蛮像天堂的。”娅妮可达搬着另外一个箱子，娇小的身子看上去不太方便的样子，从店铺里面走出来，“不过，这里的劳动强度可一点也不亚于你那个小酒馆喔？”

“这我知道，师傅。”她接过娅妮可达的箱子，“啊，这么说来，师傅你在那之后还去地狱偷偷看过我？”

“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啦……”她看了我一眼，“……是从别的商人口中听到的。”

“原来如此……”菲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啊，对了文进，给你这个。”

“……什么？”

“我家是开杂货铺的，”她交到我手里的是一块小木片，“这个能带给人好运。”

“是她用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也许是借着酒劲吧。”娅妮可达微笑着说道，“她很感激你呢，文进先生。”

“我会一直带着它的。”我点点头，“那么，我还有别的事……祝你们生意兴隆。”

离开了位于特尼斯堡第二条主干道的娅妮可达杂货铺，我走向了昨晚我们吃喝挥霍的那家店——黑青饭店。

门口，是那个来自海边的蜘蛛人（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因为对阳光过敏而皮肤比较发红），也是洞穴蜘蛛族长古娜的丈夫，哈默尔汗。

我们在张黛成为大主教那次见过面，但对他印象不深，至于我为什么找他……

“哟，这不是大主教的贴身护卫……文进先生吗？”

一股酸了吧唧的敌视感。

“好久不见，哈默尔汗先生……”我朝他伸出了手，“早上好。”

他盯着我的手几秒，然后继续用那树枝做成的扫把扫着地。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想打听打听关于海的事……”

“……是古娜那家伙说的吗？”他忽然望向我，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

“不……”我摇摇头，“张黛……她应该知道这里所有人的底细吧？”

“哼，果然是她。”他一脸恼怒地看着东面不远处的城墙。

“别这么说，如果当初成为大主教的是古娜，这个村子必然不会变得这么繁荣。”我摆摆手，“你只是想让她成为你掌控这个村子的傀儡……”

“你说什么！？”他莫名其妙地被我激怒了，抄起扫把，“你有种再说一遍？”

“你别忘了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我盯着他，要不是我的剑可以随时都掏出来，这会儿我已经扭头就跑了，“关于你家的事，我不会再多问，我只想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东西。”

哈默尔汗是古娜的丈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家暴现行犯。

昨晚我就隐约注意到古娜身上有几处不怎么明显的伤痕。

按照张黛的性格，如果我去向她告密，她一定会把这种家暴成性的家伙从村子里赶出去，或者直接判刑。

张黛肯定知道这件事，但张黛一直没有对他动手，所以……她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比如说，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之类的。

之后去问问她吧。

“……你想知道什么？”他双手握着扫把，没什么好气地盯着我，但刚刚的戾气似乎已经消失了。

“大海离这里有多远？”

“骑马三五天就能到。”他说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去海边干什么？”

“办一点事情……海上有什么？”

“你想跨海？”他皱起眉，“你疯了？”

“是不是有巨龙和……爪子很多的怪物？”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愣了一下，然后眉头紧锁，又用怪异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几遍，“巨龙什么的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从这片大陆到那片大陆中间有不少暗礁，有好多商船和战船都在那儿撞沉了。”

“暗礁？……好吧，那我还有一件事。”我点点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比特尼斯堡规模还要大的城市？”

“哎哟，那可多了去了。”哈默尔汗突然一副看到了乡下佬的样子，略带嘲讽意味地说道，“特尼斯堡跟它们比，那就是个小破村……比如我老家龙牙湾，就比特尼斯堡大至少十倍。”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总之还是谢谢你的情报，祝你和你夫人的店铺生意兴隆。”

接下来，就是要去找张黛了。

……

特尼斯堡政府门口的卫士看到我来了以后，几乎立刻放行。

他们还为我指出了张黛的办公室所处的位置。

于是我爬了上去。

政府大楼的主要结构也是混凝土，但楼道内铺了很多地毯，有一些抱着文件的蜘蛛人走来走去，看样子十分繁忙。

来到六楼，正对楼梯口的那扇门上，印着“主教”的文字，还有新月倒悬蛛的标记。

我敲了敲门。

“请进。”

“阿黛，我来了。”

“阿文？”

我刚进来的时候，她正趴在山一样的文件里工作，桌子旁边还摆着一杯咖啡。

就在我喊出她的名字之前，她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是我。

“要喝点什么吗？”

“我自己来……你挺忙的吧？每天都有这么多文件要批吗？”

“也就是最近……”她坐直了，按着腰，一脸疲惫的样子，“地下的洞穴蜘蛛人们要搬迁到地面上来，要为他们建设室内避光的住所和工作场地……”

“他们住在地下不是挺好的吗？”

“出了不止一例蜘蛛人因为失足掉进谷底摔死的事件了……我打算在他们全部搬上来以后，把峡谷封死。”她捏着额头，看了我一眼，“你会赞同我的吧，阿文？”

“这是你的村子，一切事情都可以由你来决定。”我坐在旁边的牛皮沙发上，“今天来我主要是想说两件事……”

“什么？”她虽然回应着我的问话，但手下签字盖章的动作毫不减慢。

“哈默尔汗欺负古娜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嘭！”

谁知道她竟然那么愤怒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从她眼神里迸出的是熊熊怒火……血红的眸子里，我能看到的只有愤怒……

不过，这个状态似乎只持续了几秒，她又低下头去，批改着手中的文件。

“你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才纵容他的吧？”

“他是龙牙湾镇镇长的次子，特尼斯堡的盐、鱼和贝类都是从龙牙湾镇进口的……因为他入赘特尼斯堡，我们能在盐和鱼这类贸易上拿到至少三分之二的优惠。”她低声说着，“古娜也和我说过这件事……很多次了。”

“她向你寻求帮助？”

“不，”她摇摇头，“她要求我不要惩罚她的丈夫……因为她深爱着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

“那可真是……”

“总之，”张黛抬起头来，看着我，“有关哈默尔汗的事情，我已经在派人和西边一处咸水湖附近的村落谈判——如果能把地铁修到他们那里，我们和龙牙湾镇之间这种建立在古娜的痛苦上的关系就能终止了。”

“你想……怎么收拾他？”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峡谷封起来？”

“嚯。”

窗外的阳光照进了办公室的窗户，深色的木地板上，一粒灰尘都没有，亮晶晶的蜡层尤为耀眼。

桌上摆着花瓶，里面白色的矢车菊和淡紫色的绒球葱正郁郁葱葱的开放着。

“所以，”她把一摞文件摆在一边，“找我的第二件事呢？”

“啊，对了。”我挠了挠头，“虽然事出突然……但我想，我最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她没有抬头，继续批改着文件，“多久能回来？”

“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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