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行

“你还打算睡到……呜哇啊！”

天刚蒙蒙亮，我的被子猛然被人掀开。

在辨认到来者之前，他就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不……不知廉耻！”祁罗把斗笠当在面前，叫嚷着，“同床的事必须等到……”

“唔姆？”

啊，果然。

茉莉又在我睡着以后钻进被窝来了。

不知道是猫都有这种习惯还是什么，反正自从她昨天早上出现在被窝里，我就已经决定再也不要脱衣服睡觉了。

茉莉身上却只有一层绒毛。或许在他们同族来看，她脱得真够光的。

“你来干什么？”我从被子里爬出来，把茉莉盖在下面，盯着祁罗，“我记得我可没有邀请你来，对吧。”

“把她交给你这不靠谱的家伙，和把她直接送到黑兽嘴里有什么区别。”祁罗甩开斗笠，黑暗中微微泛光的金色瞳孔盯着我，“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别糊涂了……”被窝里的茉莉忽然探出头来，“问询之路……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会死在路上。”

“什么邀请？我是有话要问鬼椰姬——”他把目光投向墙上挂着的鬼椰姬的画像，“尤其是这个……雄性的无毛猴子，他也是试炼的一环吗？”

“喂。”

“文进他才不是猴子……他是人类。”

“总之我跟定你们了。”祁罗一屁股盘腿坐下，一副斗气的样子，“……而且他说了，如果鬼椰姬反对你们结婚，你就要和我结缘喔。”

“你不要把你的私人欲望嫁接在我身上啊。”

“一个两个的……你们男人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茉莉猛然掀开被子，站在床铺上，露出只有绒毛的躯体。

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只是能直立的猫猫——只是祁罗，又把斗笠猛然拦在面前了。

“祁罗，你不许跟来。”她站起身，拾起地上的白袍，看向我，温柔地说道，“稍等我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啊……嗯。”

我看着她拿着衣服离开了房间。或许是在走廊上换衣服吧，我怎么知道！猫猫走路没有脚步声的……

“喂。”

祁罗忽然一只爪子拍在我的肩膀上。

我半转身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身上好像穿着黑色的粗布衫，戴着的斗笠也刷了一层桐油……完全是一副江南雨乡的装束。

我才想起，我准备了那么多行李，里面唯独没有雨伞。

“这个给你。”他忽然从背后掏出一只兽皮袋子，“我爹妈当年用过的……我偷出来了。”

“这是……”

“雨披，还有睡袋。”他把斗笠摘下来，戴在我头上，眼睛看向一侧，“恸哭之谷的雨很常见，雨披是必要的东西。”

“……谢谢。”

“还有啊。”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领子，用一根露出了爪尖的手指指着我，“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撕碎了埋进阿宽的地里当肥料，听明白了吗？”

“你但凡对待她的时候有这点魄力，你们的孩子都有一屋子那么多了。”我耸耸肩。

“……不知廉耻！”

他一把扔开我的领子，两步走到旁边。

他背上背着一只小小的皮革袋子，刚刚好像就是从这里面取出了那个雨披和睡袋的包裹。

除此之外，我从口袋里好像还看到了打火石、小刀和一块干馒头。他是真的想跟着去。

“我准备好了哦。”茉莉提着木屐的鞋跟，走进卧室，我的卧室也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去往外面的门，她看到祁罗还在，愣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祁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看家吧，可以吗？”

“……嗯。”他依然背对着我俩，“路上小心。”

“那我们出发啦。”

她朝祁罗挥了挥手，然后拉起我的手。

她的眼睛里已不见昨夜的迷茫，虽然毛发有些乱，但看上去还蛮精神的。

我用手掌理顺了她头上的毛发，她也很配合地微微低头。

“我们回来的时候希望这间屋子没被你搞塌。”我朝祁罗说道。

“谁会干那种事啊？你这……”他猛然转过身，朝我龇牙咧嘴，但脸上的毛发早已被泪水打湿，像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样，“你这无毛猩猩！”

“拜拜咯，小野猫。”

“吓啊！！”

我踩上门外不知道是谁的——其实是我的——牛皮靴子，和茉莉一起走出了院子的围墙大门。

从沙滩上醒来，到现在才过了两天时间……尽管回去的方法依然毫无眉目，但我的心中已没有了那股迷茫。

我瞥了一旁的茉莉，她也对我回应以笑容。

当心中有了目标，脚下的步伐就会越发的坚定。是的。

……

“这里是森林边缘的山谷，越过这里东面的山，沿着山脊往南走一小段，就能看到恸哭之谷。”

在我坐在倒下树木的树桩上研究那张有些年代的地图时，茉莉却忽然指向远处的森林。

我抬头看向她，她脸上已经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了。

“好吧，呃！”我扛起大包袱，把地图卷起来，塞到上衣的口袋里，“你很熟悉这附近吗？”

“白天的时候，黑兽不会出没，所以附近的森林我基本都很熟悉了。”她回应道，“小时候经常跑出来玩。”

和我来到村里的方向相反，我是从村子西北方向的山路进村的。

我们沿着村子东南方向的路，跨过荆棘墙——有两个大个头猫妖替我们抬起了那些防御黑兽的栅栏——，登上山坡，进入森林。

没走多远村子就看不到了。这样看来这村子的隐蔽性还不用担心。

村子正南方向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还有一座很高的山。要登上那座山不太可能的，只能向东绕过它，然后再往南。

那座山名为轰鸣山，据说在雨季的时候它会多次被闪电劈中，然后发出非常耀眼的光芒。

也许山顶上有铁矿一类的东西吧，能作为这附近的避雷针。

“恸哭之谷……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去过么？”

“那么远的地方今天到不了的啦。”茉莉苦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道，“我有听祁罗的父母说过那里……那里常年都在下雨，而且山谷里还会传来非常可怕的哭声。”

“那我们就找个白天一口气越过那里吧。”我点点头，“听着哭声睡觉，我要做噩梦的。”

“嘿嘿……说不定只是风声呢。”

“啊，说起来，”我摸了摸下巴，看着前面越来越高的山坡，“越过恸哭之谷……”

“恸哭之谷，然后是独行索桥，然后是塔林。”她似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我完全不知道问询之路的路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要登上鬼椰岛上最高的山，日夜月。”

“通天阁就在那座山的山顶吗？”

“是哦。”她点点头，“我父母用了四天就到了呢。”

“看来要马不停蹄地走啊。”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着步子，肩上的包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你父母真是超人。”

“哈哈……”她却只是赔笑一般笑了笑，然后神色又低落了下去，“嗯……用我帮你拿点行李吗？”

“我自己能行……哎哟！”

“好了给我吧，明明个子比我高那么多……”

我险些被一根树枝绊倒摔在地上，肩上却突然一轻。

只见茉莉毫不费力地夺走了整个大背包，一只手拽着背包带子，扛在背上，迈着比我还轻快的步伐，沿着山坡快速前行。

“快点哦，要把你落在后面了！”她站在坡顶朝我挥手。

“原来你也是超人吗！？”

我正了正祁罗交给我的斗笠，尽可能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肺都快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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