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

感觉一路上的宴会完全没有停下来过。

“用不了多久，它的尸体就会变成更小的碎片，然后……”

奥姆杜已经变成了先前和人差不多大小的龙人的姿态，站在甲板的边缘，看着远处的克拉肯火山。

接上我们没过多久，克拉肯的尸体就传来了巨大的震动声响。

文霞说，她在克拉肯的身体里打了个直穿地壳的洞，原本打算让姜萝从根部炸毁它吸收岩浆能量的部位，却被奥姆杜的强化龙吼炮打断了计划。

也许是那个洞，在克拉肯死后再也堵不上了，巨大的岩浆喷流从地下喷出，冷却后把克拉肯的大部分尸体压在了下面。

“……成为无数生灵新的家园。”奥姆杜喝了一口我们从龙牙湾镇带来的酒，缓缓说道，“克拉肯的肉体对那些小家伙来说可是优质的营养。”

“鲸落是海洋生态循环中重要的一环。”

文霞从背后走来，身上穿着早些时候被张黛和姜萝半推半就地套上的蛛丝丝绸晚礼服，重新梳洗的黑发上别着一根冰簪。

之前的战斗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了。多亏了厨子里的尹娜——她有着其他人都没有的炼药的技术，出航时我们几乎只带了一些原材料，路上用到的药剂基本都是她酿造的。不过，她却是个不喜喧闹的人，哪怕是庆功宴也没打算参加。

远处，巴克沃姆在众多蜘蛛人的怂恿下，绕着拆下来的提灯跳着奇怪的舞，一手拿着酒，一边五音不全地唱着奇怪的歌。

“少喝点。”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散发着葡萄香气的酒，在灯光的照耀下，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润，“我可不想在这之后扛着你回船舱。我很累了。”

“谢谢你跑到这儿来提醒我。”我举了举几乎没怎么动的杯子，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在那木盆中像是死掉了的塔娜——张黛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尽管她只是喝多了而已，“新的权能怎么样？好用吗？”

“它会给我……嗯，过多的感官。”文霞看着手里的杯子，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悦，“还拓宽了我制冰的范围。”

“权能这种东西当然越多越好。”奥姆杜背对着文霞，手里举着杯子，“夫格他应该会很高兴，自己的权能没有被那东西夺走。”

“夫格的事……我很抱歉。”我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如果能把他的身体用地狱门完全切下来，也许……”

“不可能的，他的身体已经被那家伙同化了。”奥姆杜摇了摇头，“克拉肯用夫格的声音和记忆麻痹文霞的时候，就已经……”

“他让我向你问好。”文霞又喝了一口葡萄酒，缓缓道，“直到最后他都称你为‘兄弟’。”

奥姆杜没有回应，看着远处的克拉肯山，微微泛着岩浆红光的山顶上，明月正缓缓地升起。

今晚是满月。如果没记错的话，正好是中秋节。

“权能拾荒者迟早会把那家伙引过来。”奥姆杜把杯子摆在栏杆上，转过身来，靠着栏杆，“如果要取走我的权能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嗯？”文霞愣了一下。

“我的权能是掌控海洋与风暴。”奥姆杜一脸平静地——一如既往地——看着文霞，低声说道，“能够保你无论在大海的什么地方，都能风雨无阻……”

“不用了。”

“……呃？”

这次轮到奥姆杜感觉诧异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脸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表情的。

文霞缓缓走到我身边，身子靠住栏杆，随后淡淡的花香和浓浓的葡萄酒香传了过来。

她看向我们两个——我不知道她看的是我，还是因为被嫌弃了而感觉到无比震惊的奥姆杜。

“对我来说，权能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她开口道，“比起借助这个世界的这些……奇怪的力量，我还是更喜欢依靠我自己的知识……还有我哥哥。”

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似乎是酒精的作用，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所以不用了——你的权能还是留着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这片大海里的你的子民们吧。”

“我的……”

“老师！”

声音是从船下面传来的。

我朝海面上望去，无数绿色的棱形球壳出现在了海面上。

红色的独眼，齐刷刷地望着这边。

只有一个男性的……守卫者，举着一杆钻石材质一般的三叉戟，半身浮在海面上。

“奥姆杜老师！”那守卫者兴奋地挥了挥手，“我们来接您回去了！”

“你们……”奥姆杜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许这是他这辈子能做到的最夸张的表情了，“到底……”

“嘿！”

那条守卫者，忽然从海底腾起，跳到了船的侧面，只用一只手和尾巴就把自己固定在了那里，红色独眼快速地在我、文霞和奥姆杜身上扫了一眼。

“这是您的东西。”他把三叉戟的尾部递给奥姆杜，“我们在这里四千里外的地方造了新的宫殿，如果您愿意的话……”

“不……”

奥姆杜本来是想要接住那杆本就属于他的海神三叉戟，却忽然住了手。

他把目光再度投向远处的克拉肯山。

“我的孩子们哟。”他看向那条守卫者，还有他身后海里的那些红色的独眼们，“我已经没有能教给你们的东西了。”

“不，老师，我们还远远不……”

“夫格是我的兄弟。”奥姆杜双手抓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克拉肯山，“他守护了我千年，而这次，我要守护他……不，应该是他的坟冢——我不会再离开这片海域了，抱歉了，我的孩子们。”

“那我们也……”

“这片海域至少还要数百年才能恢复生机，你们留在这里迟早会饿死。”奥姆杜的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看着那守卫者失落的表情，凛冽的神色才缓和了下去，“……原谅我。”

“不……您永远是我们的老师。”守卫者摇了摇头，看向我和文霞，“异族的友人，感谢你们对老师的帮助——我们海洋族会永远记得你们的恩情。”

“我们只是干掉了一个拦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臭虫。”文霞却头也不回地回应道，然后喝完了最后一点葡萄酒，“至于你们的老师，他可是个老顽固，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你们‘偶尔’的拜访。”

守卫者听后，红色独眼睁得无比的大，看向奥姆杜，想说的话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

“嗝……啊！”奥姆杜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别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听懂了没？”

“明白了老师！”连同海里的守卫者们，齐声回应道。

“好了，走吧。”奥姆杜摆了摆龙爪，“别耽误我享受这难得的宴会……三叉戟你们就自己拿着玩去吧，神殿砸烂了，我也用不到那东西了。”

守卫者带着海神三叉戟，跳入了海里。

随着众多菱形帽子，向着波光粼粼越游越远，然后一齐腾空而起，向着船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消失不见了。

“哎。”奥姆杜闷了一大口葡萄酒，“嗝儿。”

“要是刚刚我对你动手动脚的话，”文霞忽然开口道，“我们的船恐怕根本离不开这片海域吧？你这老东西。”

“嘿。”奥姆杜忽然笑了笑，嘴角尽可能地往上扬，“说起来，你那个会爆炸的小朋友呢？”

“姜萝么？”文霞沉默了一会儿，把杯子凑到嘴边，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然后看向了我，“兴许是太累了吧？哥，你要不去看看她？”

“……这是可以的吗？”我挑了挑眼眉。

“她可是，”文霞一把夺过我那没喝两口的葡萄酒杯，连喝了好几大口，等到放下杯子已经完全是一副醉相了，“因为一直想着你所以才坚持着没有倒下哦？”

“咕呃。”我被呛了一口，“我的个人魅力有……”

“别臭屁了。”她踢了我一脚，然后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杯子已经下去一半了——，“趁我改变主意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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