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幻神铭

很久之后，幻羽在不停向前的途中梦逝。

走之前，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街市热闹非凡，其中坐落在繁华中心的一座酒馆有他熟悉的牌匾——三月馆。

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他站在外面向里面望去。

人群熙熙攘攘，他看见里面年轻的掌柜拨弄着算盘。他这次，很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的长相。

横眉勾勒的清晰可见，双眼含情，睫毛颤颤巍巍，眼底流转着柔光，俊逸非凡。

幻羽想起了那个白衣青年，他们有着说不清的相似。

突然，不远处一位老妪佝偻着身子向他招手。

这一世，便在兜兜转转之间结束了。

幻羽跟着那些已故之人来到轮回之地。

“有个人在等你。”

幻羽点了点头。

他走过蜿蜒的小道，隔着一片花海望向奈何桥旁。

彼岸花红火的身姿衬着幽绿的忘川河更加明晰。

他转过最后一道弯，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幻羽站了很久，并没有向前。

直到涉家养父转身看见了他。

“两两……”

商贩一生忙忙碌碌，计较着几两碎银，却很少关心身边的至亲。

涉家养父此时去看幻羽，才知道，有些人不仔细看看，就真的会错过。

“我不是。”

老人叹息一声，但又执着地看着他。

说实话，直到今天，他养的人，长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走吧。”

听罢，老人掩面忪哭。

幻羽抬手摸了摸心口处。

“他让我送送你，走吧，别误了轮回。”

涉家养父颤巍巍地迈着步子离开。

走在奈何桥中央时，养父停了下来。

“我们一直在找……”

幻羽看着那人风尘仆仆的背影渐行渐远，仿佛看见了那些年他未曾见过的找寻。

幻羽所驾的马车跑回家时，一个大男人哭着就要去寻他。

他们的感情能有多深？不深，他甚至都不记得幻羽是什么样子。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表面上是幻羽强行加入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幻羽在某一世离去前的一个夏天。

涉家三月馆多了一名婴孩，幻羽不会哄小孩子笑，但他每次采货都会在小孩子睡觉的枕头边放一个小玩意。

有时候，他也会抱着他去外面晒太阳。

幻羽每次离开都会抹去人们对他的记忆。

但唯独那个小孩子他并没多在意，幻羽也不觉得他会记得这些。

或许是有过期待。

当时的小孩子确实没有印象，但习惯和下意识都在告诉那个婴孩，某一天，床边没了小玩意，也不会再有一个人抱着他在外面晒太阳。

涉家那个婴孩长大后曾问过他的父母，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这个人。

这种丢失重要东西的失落感，让长大后的婴孩莫名的无助。

直到那一世结束，他的执念仍旧没有消除，那样是入不了轮回的。

万般不可解的情况下，梦婆请来了幻神先祖幻逸，幻神梦祭了他的执念，化成了幻灵花。

每一朵紧闭不开的幻灵花都代表了一个人放不下的执念。

而消除执念一般有两种方法，一是直接找到原因，弥补，二是梦祭成花，等待。

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执念，但到最后大都会因着生死轮回而放下。

每个人的梦地里也都会有朵幻灵花，它们不是执念，而是人们最纯净的灵魂所幻化的。

但梦祭出的幻灵花本身就是一种执念的化身，如果和前者一样，长期地待在人们的梦境里，人们必会受其影响。

所以，幻神先祖就会将那些代表执念的幻灵花带回了清源之境。

一来清源之境强大的灵力会让这些代表执念的花朵免受浊气的影响，二来机缘巧合之时它们也可以幻化成灵，替更多的人解除执念。

那朵幻灵花吹着灵野的风，背对着整片盛放的花海，显得很是孤独。

很多年，它就那样独自摇曳在风中，那时，它是清源之境唯一一朵不曾绽放的幻灵花。

直到有一天，幻羽再次踏进三月馆。涉家养父与他对视一眼，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认出了彼此。

与此同时，清源之境的风吹过，那朵紧闭的幻灵花绽放开来。

他们的感情能有多深？

他不是不记得他的两两长什么样子，他知道他不该问的。

但他能从那人笨拙地掩饰中看出端倪，他有时候会帮倒忙，打碎碗，上错菜，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发呆。

涉家养父努力地记住幻羽的一切行为习惯，就是怕有一天人走丢了，便再也找不回了。

最终，他还是把他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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