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和木易的短信来往日益频繁了。差不多每个晚上临睡前,二人都要聊一会儿。大到空间宇宙,小到鸡毛蒜皮,几乎无所不谈,甚至也相互谈及各自的家庭成员了。
也因此,杨子知道了木易的家人——他的父母,都是正直善良的工薪阶层,有个弟弟叫木容,正在上高中。那个家庭,不算大富大贵,也谈不上书香门第,可是一家人其乐融融,还挺和谐美满。
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似乎正是杨子所缺少的——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外面做生意了,将她和弟弟留给奶奶扶养。后来,父母的生意似乎有了起色,便将弟弟接走了,只留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这期间,父亲母亲几乎没有回来过几趟,除了不定期地给她和奶奶寄点生活费以外,基本上没有给过她应有的关爱。
所以,当木易知道她的情况问她想不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她犹犹豫豫地回答:
“想,也不想。”
木易没有经历过她的处境,自然很难体会她的心情。
“这话怎么说呢?”他问。
她有些艰难地解释说:“作为子女,哪有不想父母的道理呢?只不过可能,我对父母不在身边已经习惯了吧。”
……
一个“习惯”,流露出她内心的多少心酸、孤独与悲凉?
如果说杨子几乎是茶山镇最早的一批留守儿童,这话一点都不夸张。都说留守儿童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生活问题、教育问题,再比如道德行为、心理情感……可是这些问题,杨子竟然一个都没有,甚至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成长得都要好——这当然要得益于她有个好奶奶。
在杨子的眼睛里,从小到大,奶奶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既能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又能识文断字、养花说书。在杨子的生活中,奶奶差不多扮演了所有的角色,既是严厉的父亲,又是温柔的母亲,既是可亲的朋友,又是人生的导师,当然,还是最最慈爱的奶奶。
所以,当木易问她有没有想过离开茶山的时候,她说:
“没有想过。”
“杨子不想去找爸爸妈妈吗?”他问。
“想过,不过现在还不可以。”
“为什么呢?”他不明原因。
“奶奶是我最亲爱的人!我要守着她,给她养老送终。”她说。
木易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是鼓励?是安慰?还是别的?心里却如蜻蜓点水一般,滚过一阵悸动。
“作为奶奶的儿子,爸爸几乎没有在奶奶跟前尽过孝道。”她说,“我是爸爸的女儿,更要代他尽孝了。”
木易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颤动,忍不住问:
“杨子的爸爸妈妈离得远吗?”
“远。也不远。”
她的心里已经涌起翻江倒海的情绪。
“这话,又怎么讲呢?”他问。
“远,是因为他们在几千里之外呢!不远,是因为,”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因为他们都在我的心里。”
——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只是她始终没有透露,她的父亲母亲正是和木易同在一座城市,做着服装生意。
“杨子……”他的心里酸酸的,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可是什么样的语言,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杨子不是个喜欢伤感的人,呵呵一笑,说:“除了见不到爸妈,我其他的一切都挺好的,也很快乐。”
木易不确定她是否在强颜欢笑。
“杨子有没有想过,可以带上奶奶一起去找爸爸妈妈呢?”他试图建议。
“奶奶的年龄大了,上了年纪的人都想落叶归根。”她说,“奶奶的这一生,几乎没有走出过茶山。所以在奶奶的心里,她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
木易再次陷入了沉默,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把杨子经历的所有心酸、孤独与悲凉都装在自己心里了。
在以后的短信交往中,正是在这种看似平淡又如话家常的聊天里,不知不觉地,他对杨子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那种感情说不清,也道不明——感觉它,既不像是和韩暖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共享欢乐而表现出的热情,也不像他和苏皖在一块时,因皖皖的机巧而产生的欢喜,而是一种,近似于娇柔怜惜的思慕,抑或是基于此而产生的爱怜。
可这爱怜,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相隔着两年——该如何才能相见?
他想到了《触不到的恋人》里的约定,相隔两年的男女主人公,终究还是相见了——星贤见到了恩澍(或者亚历克斯见到了凯特)。但那毕竟是男主人公等待女主人公两年——他绝没有勇气提出要求,让一个女孩等待自己两年。
其实,杨子也是想见木易的,她对自己绝对有信心,也相信自己可以等待两年。只不过这种事情,她觉得理应由男生提出来——作为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当然,杨子想见面的欲望,的确没有木易那么强烈。一来,是因为她现在差不多每天都可以见到“木易”,虽然此“木易”非彼“木易”(但此“木易”必将成长为彼“木易”),虽然她的“见到”只停留在“观望”状态。二来,是因为她并没有想清楚自己对木易的感情,那究竟是种什么性质的感情呢?
也大约正是由于这种感情上的后知后觉,才让她在读大学的过去四年里,几乎没有谈过一场称得上恋爱的“恋爱”。
超时空对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