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界闻之色变的鬼王,花城其实并非百战不殆。他为自己金枝玉叶的贵人,从这世界上消失过三次,一次比一次壮观。
***
即使在战乱的时候,仙乐国的军队也很少征收十八岁以下的士兵。但红红儿不一样,他是自愿来到军队里的,来的时候才堪堪满了十六岁。
实在是太小了啊,他该是还不懂战争是会死人的吧。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死在了战场上,多可惜啊。于是,有那好心的士兵便半开玩笑地与他打趣,说你可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就你这岁数,还是回家多吃几年奶再出来吧。
红红儿人虽小,气性却挺大。他攥紧了拳,朝说这话的人那个方向狠狠一瞪,眼里的杀意和狠厉惊到了那名士兵。那不是一个十六岁孩子该有的,而更像是一个死刑犯、一个彻底对世界失去希望的人的眼神。
“我不管什么仙乐和永安,我是来保护我心爱之人的。”
“哟,你这么小,懂得什么心爱之人?为了保护她,死了也不怕?”
“不怕。”
后来的战役便证明他所言不虚。太子殿下亲自率军出征,他便紧紧跟随在殿下身边。殿下挥剑指向哪边,红红儿的刀也必然杀向哪边。若有那不长眼的敌军敢向殿下攻击,不出三个数,定让那士兵魂归西天。
他这样出色的表现引得谢怜格外青睐。虽然谢怜自己因妄杀无辜而有些萎靡,还是勉强笑笑,拍了拍红红儿的肩夸他骁勇善战,刀法了得,是个少年英雄。
当晚仙乐收兵回城,红红儿整晚没有合眼,眼前尽是殿下的天人之姿。
他笑起来真好看。
······
一把剑捅中他小腹的时候,他正出神想着殿下。也不怎么疼嘛,红红儿想着,就是这流个不停的血有点麻烦。
头有点晕,站不住了,只好躺下。
怎么这么困啊?难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不行了,闭会眼睛吧。
殿下,我睡醒就去找你啊。
一名少年将士死于阵前。这毫不稀奇,每天都要死上千人。即使他曾是谢怜英勇的先锋,这个消息也只让谢怜黯然神伤了一个晚上。若一定要说红红儿的死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只有他的那处致命伤会让他异常痛苦地死去,以及尸体旁边有一朵小小的白花,一看就是曾被他珍而重之护在怀里的。
***
无名鬼魂依然止不住颤抖。他跪在神台前,长声惨叫。神台之上,若邪绫捆缚着的,是一具残破不堪不成人形的躯体。喉咙被割断,鲜血从腹部流出洇成汪洋。
但他还活着。承受着痛苦和绝望,活着。
鬼火灼浪,亲手伤害过殿下的人已成为焦黑的尸骨。当然,无名的复仇远不止于此。总有一天,他要将十倍百倍的折磨还给白无相。他要变强,强大到不用再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被践踏凌辱,自己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他给自己的脸覆上一张苍白的弯弯笑面。他知道自己再笑不出来了。况且,殿下大概不会想再见到目睹他跌落尘埃的人了吧。
无名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他可以日日追随在殿下身侧,永远保护他。他看着殿下脱去白道袍,换成雪白的大袖丧服。
无悲喜白衣祸此世。殿下脸上失了灵气,再也不是那温润善良的仙乐国太子殿下了。但是没关系,殿下就是殿下,永远是无名的信仰。殿下想成为白衣祸世,他便去屠尽苍生。
可殿下终归没有。无名看着殿下身上插着一把剑,躺在泥泞不堪的雨地里,眼神中还残存最后一丝希望。此刻他坐拥灭世之力,却几乎再无惜花之心。
看到殿下得到那小小的雨笠时,无名其实是欣喜的。殿下从来没有改变,还是如初见时一般纤尘不染。
······
从前他是平平常常的少年,现在他是平平常常的鬼魂。他唯一拥有的,仅仅只有强大的执念而已。他那样坚定地守护那一抹雪白的身影,这份爱击溃了永安亡魂足以毁天灭地的怨念,本来可以屠尽苍生的能量尽数加于他一人。
确实痛极,但不及百剑穿心的万分之一。起码,心中很安定。我终于,可以为殿下做些什么了。
剑锋之旁,落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
哥哥,不要哭啊。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哥哥可还记得,我赠与你的骨灰戒?我会回来的。
殿下,信我。只不过暂时休息而已。
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
谢怜跪在花城身边,还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然而刚刚还在与他深吻的花城,却已破碎成千只银蝶,化为了一阵拥不了、握不住的绚烂星风。
那当真是风月缱绻无边绮丽的景象。如梦似幻的银蝶与天色融合,以云作衬,漫天莹光闪烁、蝶翼翩翩。像是与君山一夜绝美的蝶风,也似那载着千百年情意的三千长明灯。
谢怜不再哭了,眼神随着最后一只死灵蝶消失在长天而空忽。
······
谢怜独自一人清了整座山的杂草,又独自一人漫步花下,赏满树缨红。独自一人凝望指间明艳的缘结,又独自一人对月长思。
本该有另一个人与他作伴的。可是谢怜并不着急,反而越来越有耐心了。
他会一直等着。一千年、一万年,即使神官的身份也不足以支持他等回花城,他也会守着骨灰戒和红线,随命运轮回。
轮回百转,他们总会再相遇的。
那会是银河彼岸,是三千长明灯照彻的长夜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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