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九十年代的工人是相当有地位的。
陈皮:所以也出现了一种情况,就是父亲退了,儿子补上,很光荣的,哪里像现在,光听着那些词,什么“早安,打工人”,就莫名觉得讽刺。
陈皮:曹伊文曹小姐,b站的美妆博主,二代们最喜欢做的,就是体验生活,然后自以为很努力的,到爸妈面前邀功请赏说,我今天又去哪哪辛苦了一天,其实和玩cos角色扮演差不多。她呢,跑到他们家工地,然后项目经理啊纷纷出来迎接,点头哈腰,我看以前皇帝视察军营都没这样吧。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皮:曹小姐说什么呢,她说累吗,累就对了,加油,打工人。她这个“打工人”的热度蹭得,我不觉有些好笑,明明家境优渥,做事业就好好做嘛,何必发这种容易招骂的帖子呢。
陈皮:伯祖父有四个儿女,上头是一个长女,外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农村多是这样子的。封建的荼毒,至今都是看到男孩若宝,女孩儿是草。
陈皮:老二是最出息的那一个,补上了厂子里的空缺,替了他爸爸的班,像古代的世袭吧。
陈皮:家国家国,老二名字里便有一个国字。老二家里经营得很富裕,在那一块都远近闻名的,是四兄妹中顶尖儿那一个,于是特喜欢吹嘘,到处和朋友见面就是“我谁谁谁”的,然后一大箩筐的好话听得舒舒服服的,比雪天里枕着电烤炉迷瞪一会儿还美。
陈皮:下头两个弟弟就很一般了,老四断了一指,本来算工伤,可那老板不作为,一分钱都没有赔,后来老四失踪不明,大家只当他流落在外了,也不去找。
陈皮:老四可能想着,哪一天也能风风光光地回老家,站在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
陈皮:至于老三,老三和伯祖父住得最近,所以照顾父亲挑大梁的事落在了老三身上。
陈皮:可惜老三是个困难户,要不然也是惊天动地的大孝子了。往往啊,几两碎银,看起来就是沾满了世俗与铜臭味的东西,却饿得一个人死,救得一个人活。
陈皮:老三是个木匠,手艺凑合,做家具不太行,门窗还是可以的。底下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正长身体的年纪,上头母亲仙逝了,父亲半瘫痪…一言难尽。他家什么情况呢,百衲衣百衲被多的是,不仅仅是一件旧衣服要穿个十几二十年,棉被从他爸爸的爸爸手里接过来的,都还放在家里,天晴的时候缝缝补补,冷了还能盖。
陈皮:97年时,爷爷奶奶抽空去看望了他的老大哥,虽然这个老大哥以前做了不少糊涂事,也并未把这个弟弟放在心上,但是…大概人上了年纪,恍然也觉得很多事情不要总攥着、夜里反复思量,徒增烦恼,于是提着水果篮就去老大哥家里了。
陈皮:那个家呀,哪里是家呢,空空荡荡的一点余粮都没有,连小耗子都不愿意来的。吃的没有,穿的更是破烂溜丢,那是大冬天啊,南方的冬湿冷湿冷的,一个老人哪里禁受得起呢。
陈皮:奶奶直抹眼泪,把大半袋荔枝都剥了喂了吃去,他全吃了,他还能说话,只不过声音比较微弱。他其实心思清明着呢,知道后人不管了,也知道有一天就撒手了,是另一种快乐吧。
陈皮:奶奶说,那些水果他都爱吃得很,尤其是荔枝,他还说,等天气回暖了,叫二伢子稍一些吃的给我。
陈皮:后来,老三听到他们过来看望,有点拘谨地搓手,问怎么不事先通知一下。爷爷问,哥哥(伯祖父)的退休金一月有好几百呀,不至于这样一穷二白揭不开锅吧。
陈皮:老二说,是他哥哥(老二)拿去了。
陈皮:伯祖父是在那年春节前一月走的,那天据说是老家难得的大雪,十年难遇。
陈皮:你怎么不说话。
皮卡丘小姐:我想我爸了。
陈皮:……
皮卡丘小姐:你继续讲吧,我知道你还没说完。
陈皮:知我者,秋哥也。
陈皮喜欢管我叫秋哥,尽管他比我大。
陈皮:我知道失踪了很多年的老四在哪。
我又是一愣,很久没有反应过来,我放下要给我爸拨电话的手机,安静地等下文。
皮卡丘小姐:在哪?
陈皮:曹小姐工地打卡,摄入镜头的那个人工头就是他,我的…堂叔。
皮卡丘小姐:你从来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是他?
陈皮:他…我在商店给我妹妹买头绳,最后一条鹅黄麻花的头绳被我买走了,他问,可不可以让给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小女儿喜欢鹅黄色的。
陈皮: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口音是老家那边的口音,他和他大姐姐长得很像,真的像。
皮卡丘小姐:不说了。
陈皮:你干嘛去。
皮卡丘小姐:我想我爸妈了。呜呜呜,我要飞回老家看他们,不跟你说了。
我在手机上叫了个滴滴专车,从来没有过的归心似箭的感觉。
作者:百衲衣,中国一些地区,有的僧人为了表示“苦修”,破除对穿着的贪求,常拾取别人丢弃的陈旧杂碎的布片,洗涤干净后,加以密缝拼缀而成衣,通称为“衲衣”,也称功德衣、无畏衣等,形似袈裟。
作者:这里意思是,有很多补丁的衣服。
作者:百纳被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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