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的痛

越歌谣一点都没有想到，她这一生还会再见到那个人，尽管她其实已经记不大清那人的样子了。

有些疑惑，为什么她要在咖啡馆，和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叙旧。

一个小时前，护照终于办下来的她，还没等着高兴，就在胡同口看见了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陌生人。

“织婳？织婳，是你吗？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和你妈妈真像。

季织婳，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不过，确确实实曾经属于她。她曾有两个名字，因为她是女孩，所以当年她的祖母嫌弃她，不允许她用季家族谱里她这一辈该沿用的“知”字，还拿祖制说事，好像恩赐似的给她用谐音取名。笑话！新世纪哪还有女子不可入族谱一说！在她的外婆眼中，这是侮辱，所以，给她按越家的排辈取了名字——越歌谣。在外婆家，没有人叫她那个名字……直到后来，那人离开、与祖母家彻底断了来往，再没有人叫她季织婳。

“我叫越歌谣，不叫织婳。”她歪了歪头，“你来干什么？”

“你妈妈，下班了吗？”来人期期艾艾地开口，“晚上，爸爸……请你们……我们一家吃个饭……好不好？”

“呵呵……”越歌谣像是听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你问我妈妈下没下班？你居然在问，我妈妈，下没下班？”她几乎笑出了眼泪。

“织婳，我……知道，是爸爸当年……当年对不起你们，但是……爸爸，知道错了。爸爸如今会来，是想求得你们的原谅，爸爸，还是爱着妈妈的……我……”

“都说了，不要叫我织婳，”歌谣实在是不想听他的辩解，“你不知道吗？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什么不在了？”来人一惊，愣愣地问道，“你妈妈，不在医院上班了？那她现在……”

“你听不懂人话吗？她已经不在了，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像是重锤锤在胸口，痛到失语，他喃喃道：“骗人……骗人……不可能的……”她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可能……死了呢？

那些人，不是说，她们过得很好吗？

有个声音告诉他，季苍，你回来的太迟了，那个人原来早已长眠地下。

歌谣不想在胡同口和他被人围观，于是把他领到了街口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已经很老旧，但是在当年，可是年轻人最喜欢赶时髦约会的地方。

“你妈妈她……”季苍哽咽道，“为什么会……”

“这与你有关系吗？”

“我……”

“你知道吗？我曾经一直很好奇她恨不恨你，但我还没有弄清楚答案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

我小的时候一度很难过，你为什么抛弃我和妈妈，但后来我就不在乎了，也不在乎那个答案了，因为妈妈没有了，而你，你在我的生命里太过无关紧要了……我几乎都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对不起……对不起……”季苍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所有的语言都那么的苍白。

“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爱她，却时隔这么多年，才想起回来找她。但可见其实你并没有那么爱她，你的爱肤浅到可以随意将你的发妻抛弃，你很可悲，因为你爱的人，从头至尾都只有你自己。所以，请不要摆出一副悲痛欲绝、好像至情至圣的样子，那太可笑了。”她从来都没想过有生之年，她还可以这么平静的和他说话。没有爱，就不会有恨。所以妈妈果然还是，不恨他的吧。

因为不在乎了啊……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算了，反正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妈妈长眠在哪里，你就自己去查吧。

不过我只想说，季苍，无论如何，你没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忏悔。”

“宝宝……”他抬头近乎乞求地看着她、

“哈，别那么叫我，好恶心。这杯蓝山，算我请的，”越歌谣起身把钱压在杯子下，转身离去，“再见，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织婳，不……歌谣，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带……”

“抱歉，不记得了。”越歌谣背对着他打断了他的对话，“那时我太小了。”

徒留那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音箱不知疲倦地循环着当年的老歌曲，这家咖啡馆也在怀念曾经的岁月。

但一切，都只剩一场空。

而他无法解释。

回家的路上，歌谣越想越觉得烦躁，她不想和那人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索性定了最近的班机从省城飞往帝都。

“小谣？”从外回来的滕兰看见拎着行李箱的歌谣道，“吃完饭再走啊。不是过两天吗？”

“不了，兰姨，还得坐车去省城呢。再说拖太久了。”

“阿城你告诉了吗？”

“没呢，给他个惊喜。”歌谣腼腆笑道。

“你这孩子，路上注意安全啊。啊，对了，你等一下！”滕兰跑回屋拿出一个保鲜盒，“那，阿姨新给你做的柠檬点心，记得吃啊。”

“嗯，谢谢兰姨，我走啦~”

飞机起飞前，压抑了很久的歌谣终于还是忍不住流出眼泪，她掏出手机，，想对千城发条语音，刚一开口，便已哽咽，“阿城……我……”

“小姐，飞机即将起飞，麻烦您将手机关机，谢谢。”

“哦，好的……”歌谣闻言赶紧关机。可那条语音已经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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